第 2434章 回归(1/2)
春城的风,和帝都的凛冽截然不同。
即便在初春,这里的空气也挟着暖意,混杂着街边小吃摊隐约的油烟气和远处山野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草木萌发的气味。但这份熟悉,却没能给王诚带来预想中的安抚。他拖着行李箱,走在通往老宅那条蜿蜒向上的青石板路上,脚步有些滞重。两侧的老墙爬满了枯而未死的藤蔓,墙角覆着墨绿的苔藓,一切似乎都没变,却又觉得处处透着疏离。这里的一砖一瓦,曾经是他世界的全部边界;如今归来,却像闯入一个按了暂停键的旧梦。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院子里的老梨树还光秃着,树下那把竹椅空荡荡的。祖母闻声从堂屋里掀帘出来,腰比记忆里更弯了些,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一丝不苟的小髻,脸上纵横的皱纹像这老城的街巷地图。看见他,昏花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嗔怪:“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吃了没?屋里灶上温着粥。”
最寻常的唠叨,却像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破了王诚一路强撑的麻木。他喉咙哽了哽,低低叫了声:“奶奶。”
晚饭是简单的清粥小菜,还有一小碟祖母自己腌的咸菜,淋了几滴香油。王诚埋头吃着,粥米软糯温热,是记忆里的味道。祖母坐在对面,不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他吃,目光慈祥得像要把他整个人都裹起来。
“学校……都好吧?”祖母问,声音慢悠悠的。
“嗯,都好。”王诚含糊应着。
“功课难不难?我看你眼睛母絮叨着,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那个名字。
王诚夹菜的筷子微微一顿。“她……她自己也忙。”声音更低了。
祖母“哦”了一声,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老人家的目光有种岁月沉淀的穿透力,不锐利,却沉甸甸的。她没追问,转而问:“关翡呢?他那边事情多,你也别老去烦他,但逢年过节,问候要有。他这些年,对咱们家,是尽了心的。”
这话说得极平淡,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王诚心上。他想起程雪梅那句“你关翡哥哥常念叨你”,想起露台上自己对囡囡吼出的那些混账话,胃里的粥仿佛瞬间变成了冰冷的石块。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辩解或描述此刻复杂境况的语言都苍白无力,最终只化作一个更深的低头:“……我知道。”
“知道就好。”祖母拿起桌上的粗陶茶壶,给他添了半碗温水,“做人呐,脚底下要晓得根在哪里。飞得高,是本事,但风筝飞再高,线头还得攥在放风筝的人手里,不然就是没主的飘蓬,一阵风就不知刮哪儿去了。”
她顿了顿,用枯瘦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那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朴素力量:
“关翡,还有囡囡那丫头,是咱们的恩人。没有关翡当年伸手拉一把,你阿婆我这条老命怕是不保,你也没那个命去帝都读那么好的书,见那么大的世面。囡囡对你,那更是实心实意的好,比亲姊妹不差什么。这些情分,是刻在骨头里的,忘不得,也薄不得。”
“你现在是出息了,学问做得深,见的都是大人物,阿婆不懂。但阿婆活了一辈子,就认一个死理:人不能忘本。本是什么?本就是你从哪儿来,谁在你走不动道的时候扶过你,谁在你饿肚子的时候给过你一口热饭。这些东西,比什么都紧要。”
老人家的声音不高,带着春城方言特有的绵软调子,一字一句,却像重锤,敲打在王诚早已混乱不堪的心防上。没有大道理,没有引经据典,只有最朴素的生活智慧和对恩情最直接的理解。这些话,比程雪梅沉静的目光更让他无处遁形,比艾瑞克精巧的引导更让他感到羞愧。
忘本。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与他这段时间以来所接触的、所向往的“自由选择”、“个人成就”、“更高平台”、“摆脱阴影”等光鲜概念,产生了剧烈碰撞。他试图为自己辩护:我追求学术理想有错吗?我想去更好的地方学习有错吗?我难道要用一辈子去“报恩”,放弃自我发展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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