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013-5-3 23:45:57 本章字数:6460 (6)(2/2)
徐朗不如别人幸运,因为这些不幸中,还添加了一项稀有血型,这种血型极为罕见和少见,它叫——DEIGO。
不同于ABO血型,这意味着为了确保手术万无一失,寻找到DEIGO血型的人进行骨髓移植尤为重要。这无疑是雪上加霜媲。
元清就是DEIGO血型的人,但是很可惜,就连唯一的希望也都随着无情的“不匹配”三个字宣布瓦解。
出结果是在凌晨两点,徐朗睡着了,徐药儿抽出被徐朗握在手里的手,走出病房,窗外雪花翻飞,快到圣诞了,是该好好下一场了,这雪似乎也压抑了太久,下的格外欢畅。
有人坐在花园凉亭长椅上,头低垂着,心事难以窥探和明了,也许她并不计较那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她只是那么沉沉的看着他。
那颗沉寂的心,曾经那么鲜明的为他跳动过,如今为什么只是看着他,就感到很无力呢?
不知道站了多久,后来元清擡眸,两人相隔那么远,但徐药儿知道他在看她,保持着对视姿态,倔强的不肯妥协。
徐药儿嘴角的笑容好像凌晨雪花,触及温暖便会幻化蒸发不见,他和她早已相隔天涯,但在这样的天涯阻隔中,却有念头在徐药儿脑海中凝聚成形,她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定,因为决定太过锥心,所以清丽的脸部轮廓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冷硬如铁。
步伐行走间,一步步不是踩在了地面上,而是踩在了她的心里。
她没有回头路,她也不想再走回头路了,尘世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行走,她不走都不行,哪怕走的跌跌撞撞,她也要一直走下去。
元清看到踏雪而来的徐药儿,漆黑的双眸闪烁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沉寂。
徐药儿在亭口的长椅上坐下,距离他很远,并不看他,而是看着外面的雪花,伸手就能触摸。
“你说朗朗能坚持到明年圣诞节吗?”她这话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元清。
元清薄唇动了动,很显然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他……词穷了。
寒风吹在徐药儿的脸庞上,伴随着她开口,热气在雪花中飘渺挥散:“曾经有人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幸福。我回答不出来,于是我把问题抛还给了她们。每个人给我的答案都不一样,有人说幸福要从爱情中提炼精度;有人说幸福就是拥有让人艳羡的好工作,最好名利双收,让很多人都能记住她;有人说幸福是一家人冬天的时候围在壁炉前喝茶聊天;有人说幸福是跟最爱的那个人一起白头到头,迟暮之年还牵着手过马路,一起回忆过往爱情路程……”
徐药儿发丝被风打乱,她理了理发丝,“我当时觉得她们说的都有道理,但是后来我才发觉,所谓幸福应该是一生没有病痛折磨,无病健康才是幸福的真谛。”
徐药儿说着,站起身体,转头看元清,纤细的身影挡住了凉亭光线,寒风逆袭,发丝和裙摆在寒风中被迫翻飞,她的脸庞有时明亮,有时晦暗,这一次她语声坚定,她说:“元清,给我一个孩子吧!”
元清蓦然擡头看着徐药儿,眼中光亮破碎成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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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药儿不能等了,不能漫长的等待下去,她不能寄希望于那个奇迹。奇迹,从来都显得太过飘渺。
骨髓移植是救治白血病的方法,但是如今她要为了自己的儿子再勇敢那么一次。
他才只有十岁,她想参与他的成长,参与他今后人生的喜怒哀乐,朗朗是坚强的,如今他还没有倒下去,不久前他还劝慰她,他会活下去,在他那么坚强对抗病魔的时候,她又怎么能够倒下去?
曾经有人为了救自己患有白血病的孩子,再次怀孕生育。从新生儿脐带血中分离出了造血干细胞,然后移植到患病兄长的体内,手术获得巨大成功。
她知道这样的想法会让父母难以接受,但还是跟他们说了。果不其然,父亲反对,母亲劝她,他们对元清的恨和不原谅早已深入骨髓之中,如今大概觉得她是病急乱投医了。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如果没有科学和事实,临床依据,徐药儿不会将自己置身于那样的处境里。
徐父和徐母又岂会不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他们对徐朗爱并痛苦着,那种滋味真的很难讲明白,但是女儿的孩子,他们又岂会不爱?该怎么阻止呢?终究说不出阻止的话,只因谁也不敢承担失去徐朗的痛苦,如果在徐朗的事情上出现什么不测的话,他们不敢想象女儿该怎么接受这样的人生变故和打击。
脐带血中的干细胞俗称万能细胞,可以复制存活,它是人体制造血液和免役系统的主要来源,完全可以取代骨髓移植使用。
徐药儿选择脐带血是因为之前在温哥华生育朗朗的时候没有保存他的脐带,需知脐带血给白血病患者移植后的排斥性比骨髓移植要低百分之六十,配型成功率高,也没有免疫排斥的危险,最重要的是移植成活率高,治愈率更高。
之前不走这一步,是因为放不下自己,但是当一个母亲被逼入绝境,看着自己的孩子在生死门前徘徊挣扎的时候,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朗朗能够活着,就算拿她的命来交换又算得了什么呢?
徐父良久沉默,最后,他问:“他呢?”冰冷的话语无疑说的那人是元清。
“他去看朗朗了。”
“他怎么说?他……”徐父想到什么,忽然怒声道:“这个兔崽子,我恨不得再揍他几拳。”
徐药儿走到徐父身后,搂着他脖子,下巴支在他肩膀上:“爸爸,别再因为我的事情动怒了,你发现没有,你都开始长白头发了。”明明是撒娇的话语,但是徐药儿说出来,却显得尤为沉静温婉,这一刻话语里多了温暖和安抚。
“老了吗?”徐父愣了愣,终是拍拍女儿环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叹道:“丫头,爸爸这一生没害怕过什么,最怕你和你母亲的眼泪。我不想让你委屈你自己,你懂不懂?”
“懂的。”一直都懂,所以才可以把朗朗交给他们,无所畏惧的拼搏事业,所以她才有今天。
她的感激在心里,在日常生活里,在他们的眼睛里……
徐父问:“你决定了吗?”
“这是唯一的法子了。”
徐父迟疑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第二个孩子也患有白血病,怎么办?”
她眸子微敛,“……我想上天不会一直苛待我。”
“元……那个小混蛋同意了吗?”徐父这么问,就代表他态度软化了。
“嗯。”事实上,元清没说同意,可也没说不同意,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当她说脐带血可以救朗朗的时候,他就算想拒绝,也没有拒绝的勇气。
那个男人对她和朗朗感到很愧疚,愧疚啊!
“过完圣诞再说,我需要和他好好谈谈。”
“好。”
“好温情,需要我回避吗?”是端茶进来的母亲。
徐药儿笑,站起身,“不用,我给你们腾地方。”
PS:还有七千,继续。
药儿,我们结婚吧!
徐朗在沉睡,元清握着他的手,手指颤抖,需要用多大的勇气才敢把这双稚嫩的小手包裹在掌心。
昨天之前,他从不知道,在这世上还有他的骨血延续着他的生命,一晃十年,而他却不知道有孩子的存在,没有尽过一天身为人父应有的责任。
他的心早已暮霭深沉,可是如今它在剧烈的跳动着,那么强劲的力道,几欲冲出胸口。
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那年家人为他庆祝生日,蛋糕上插满了蜡烛,妹妹元夕淘气,把蛋糕移的很远,元夕笑吟吟的说:“蛋糕离这么远,如果你还能吹灭的话,那就代表你的愿望会如愿以偿。丫”
家人起哄让他吹蛋糕,那天烛火前方,他对面坐着的人是龙若薰,她优雅微笑,那笑不多一分,可也不会少一分,礼貌到了极致。
他的心也曾跳动过,他许的愿望有关于龙若薰,但那天的烛火每次被吹的奄奄一息,东倒西歪的时候,却又死灰复燃,摇曳烛火中,元夕笑道:“哥,看来你的愿望要等到明年再许了。”
第二年的时候,他没有许愿,因为龙若薰出国了,从此以后天南地北,远隔重重高山远洋,他的心百炼成钢,直到最后化为一片沉寂无声。
如今,应该是昨天黄昏,车库里他心思动荡,他终于察觉到了被他遗忘在岁月浪潮中不敢追究的过去,他对一个叫徐药儿的女人心思愧疚,无颜以对。他更害怕面对徐朗,那么多的负疚,好像不把他淹没誓不罢休媲。
他想哭泣,想随心所欲的哭,在他还是孩童的时候,他可以用哭泣来发泄自己的情感,可是后来他长大了,他不愿意在人前示弱,不愿意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哭泣,那是懦弱,那是痛苦的代名词。不哭,不是伪装做作,而是明白就算哭了,有些困境还需要他去面对,既然如此,又何必无谓浪费眼泪。
可是如今,他握着这么一双手,还是落泪了,那里面有亏欠,有痛苦,有疼爱……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阁下在法国巴黎圣母院会失声痛哭,只因死去的那个人是他的儿子,虽然未曾谋面,却血缘漫天,亲情难以割舍。
阁下的心境,此刻他正在经历,他看着生命进入倒数的儿子,却无能为力,他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他拿什么来弥补,拿什么来挽救他的儿子?
清晨,在徐朗醒来之前,一夜未眠的他从病房走出来,冷清的双眸布满了血丝。
徐药儿坐在外面,显然也是一夜未睡,脸色苍白,憔悴,疲惫……也许更多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神色。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徐药儿睫毛颤动了一下,就听他开口说道:“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毕竟连我都难以原谅我自己,更何况是你。但是药儿,没人想这样的,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弥补你们母子的机会。”
“怎么弥补?”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我们可以结婚,可以给朗朗一个健全的家庭,只要我们肯努力,一切都不会太晚……”
“……我只要一个孩子。”她不贪心,她徐药儿从来都不贪心,她很容易满足,她的爱情是个笑话,她的恨在闹剧中泯灭,爱人、恨人都太累,她学不会心存宽容。那晚,那个人,就算是元清又怎么样?那么痛心入骨的经历,那么深沉的绝望和无助,她的哀求化为泪水挥洒在暗夜里,造就了她漫长的痛苦,没办法轻易释怀的,如果不是跟元清相识多年,她又怎会如今跟他平淡相处?可就连这样的相处,她都感到难以承受,更何况是朝夕相对了。
她不想将自己陷入更多的难题中,面前有什么问题就先解决什么问题,而不是在老问题没解决之前,就开始增设新问题。
元清良久不说话,最后起身,他说:“我把工作处理一下,晚点来看朗朗。”
徐药儿没去看他的背影,她已经放弃了等待。
曾经她想,像元清这样的男人,眼神有着洞察一切的冷漠,那样的冷漠需要历经沧桑才能汇集而成,她爱上了他,所以她奢望自己有一天能够填补他的空缺和遗憾。伴随着这种想法,她笑了,笑的畅快淋漓,她竟忘了,她自己本身就是残缺的,又拿什么来温暖他呢?
拒绝婚姻,只因为她徐药儿不是乞丐,她需要的不是愧疚、不是怜悯。
无爱结合?不,她不凑合,她再也爱不起那个叫元清的男人了,每次想到他的时候,就会想到那夜的不堪,这让她情何以堪?
十一年了,每年的5月13日,她都会感到焦躁不安,她工作的时候想哭,她告诉自己,别哭。
外出的时候,她看着元清的背影,她仰头深呼吸,只因她要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逼回去。
她早已神色如常,庞大的工作量让她觉得格外兴奋,人只有在忙碌的时候才能忘却伤痛,她微笑寒暄,然后自己对自己说:“我已经懒得再哭了……”
于是,她发现,她真的不喜欢用眼泪来装饰门面了。
依稀记得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女人如果只知道哭泣的话,还不如去死。”
这话听来可能会显得很无情,但是这话又何尝不对,眼泪不是女人的专利,遇到事情没必要一味攀附男人,自主自立才会让人肃然起敬。
她要一个孩子,不是出~售自己的人生,地狱漩涡她是再也不想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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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清走在医院走廊里,脚步沉稳,之所以沉稳是因为下了决定,下决定的那一瞬间,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厅里有人被放在推车上,有急救医生正拿着针管给患者输血,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这样的味道他不会觉得很陌生,徐药儿在总统府的大型医疗室里,到处都弥漫着这种味道,起先闻的时候,很不适应,但是后来竟觉得消毒水味其实还不错。
徐药儿曾经双手插在口袋里,戏谑道:“多闻闻消毒水味对你有好处,消毒杀菌。”
她说:“像你这种坏心眼,每天帮阁下想着怎么算计人的卑鄙小人,很适合到消毒水里面好好泡泡,等消毒水变黑了,你也就消毒成功,再世为人了。”
话语历历在耳,如今他的目光投射在病人的家属身上,是那位病人的妻子,脸上神情恐慌。
收回目光走出医院,在这里,每天都有生命走到人生尽头,是生活残忍,还是生命脆弱呢?
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