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逆死生（2/2）
道疡·见真骸
林清羽化身的混沌气流穿过汹涌疫潮，逆流而回，甫一踏入周天星斗大阵的范围，身形便是一个踉跄，险些自虚空坠落。一直紧绷的心神松懈下来，那强行压制的道伤与“寂灭”道痕的反噬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她脸色苍白如纸，周身原本圆融无暇的混沌气息此刻明灭不定，一丝灰败的死气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她的道基之上，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与造化本源。
“清羽！”离朱与素衣瞬间出现在她身旁，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感受到她体内那混乱而危险的气息，两人脸色骤变。
“无妨……”林清羽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虚弱，“第一个‘疫病之心’已除，然其核心藏有‘源骸’意志所留的寂灭道痕，不慎沾染了些许。”
她盘膝坐于镇源塔下，调动造化针与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试图驱散那缕寂灭道痕。然而，那灰败死气异常顽固，如同拥有生命般，与她的造化道基死死纠缠，每一次冲击驱散，都引得她道基震颤，神魂如同被冰锥穿刺。
“诊断：高维级寂灭道痕污染，与疫病本源同流，已深度侵蚀道基。常规净化手段效力有限，强行驱除恐伤及根本。”林清羽内视己身，眉头紧锁。这“源骸”的力量，比预想的更加诡异难缠。
就在她全力对抗体内道伤之际，外界形势陡然恶化！
或许是因第一个疫病之心被毁，或许是感知到林清羽身受重创，那一直蛰伏的“源骸”意志终于不再等待！
呜——！！！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洪荒、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死寂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星海！这号角声并非通过介质传播，而是直接在所有生灵的意识深处轰鸣！天垣古墟大阵之外，那原本凝而不散的灰色疫潮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随即向着两侧缓缓分开！
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轮廓，自那分开的疫潮深处，缓缓升起、逼近！
那并非实体，也非能量聚合，更像是由无数“疾病”、“痛苦”、“衰败”、“死亡”的概念本身，混合着难以计数的文明残骸与法则碎片，凝聚而成的一具……“骸骨”！一具横跨数个星系、眼眶中燃烧着苍白冷火、周身流淌着脓血般河流的“万疫源骸”！
它仅仅是“存在”于此，散发出的意蕴就让周天星斗大阵的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银辉急速黯淡！阵基九星明灭不定，离朱与素衣更是如遭重击，齐齐喷出一口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大阵之内，所有通过星网连接、贡献力量的文明，其强者皆在同一时间心神剧震，修为稍弱者甚至直接意识涣散！这是位格上的绝对碾压！是毁灭概念本身的降临！
【愚昧的挣扎……该结束了……】
源骸那空洞的眼眶“望”向大阵核心，望向塔下正在疗伤的林清羽。它的意志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嘲弄，而是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终结一切的决断。
【以尔等之凋零……见证万疫之永恒……】
它抬起一只由无数扭曲病体缠绕构成的巨臂，对着天垣大阵，缓缓按下！
没有光华，没有能量洪流，只有一种纯粹的“消亡”法则，如同无形的磨盘，碾压而来！大阵屏障在与那巨臂接触的瞬间，便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开始寸寸碎裂！银辉崩散，道纹湮灭！
“不好！”离朱目眦欲裂，不惜燃烧本命火源，不息之火化作冲天光柱，试图加固屏障！
素衣亦将生命本源催谷到极致，翠绿道纹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拼命缠绕修补着裂缝！
然而，在源骸那代表“万疫终结”的绝对力量面前，她们的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屏障碎裂的速度丝毫未减，死亡的气息已然扑面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
塔下的林清羽猛然睁开双眼！她的眼眸之中，左眼生机几乎被灰败死气彻底吞噬，右眼却因极致的压力与执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混沌之光！
她体内的道伤与寂灭道痕仍在疯狂冲突，但她已顾不得那么多！
“道之所在，虽千万疫，吾往矣！”
她长身而起，竟主动迎向了那碾压而来的消亡巨臂！手中的生生造化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清辉，也不是混沌，而是燃烧了起来！燃烧她的造化本源，燃烧她的道基，燃烧她的一切！
“造化并非只有生养与调和……”
“于绝境中涅盘，于死寂中开生……”
“此乃……造化之另一面……”
她福至心灵，不再试图驱散体内的寂灭道痕，而是……引动其力，混合着自身燃烧的造化本源，尽数灌注于造化针中！
针身之上，那代表着生死、秩序、混乱的道纹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疯狂旋转、碰撞、最终……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强行融合！针尖之处，一点极致的、仿佛能终结一切、却又在终结中孕育着不可思议“可能性”的奇点，骤然诞生！
“以此身承道疡……”
“以此针……”
“开天！”
她将凝聚了自身一切、融合了寂灭与造化、蕴含着破而后立真意的一针，对着那源骸按下的巨臂，对着那背后庞大的骸骨本体，悍然刺出！
针尖与巨臂接触的刹那——
时间、空间、法则、概念……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
紧接着，是无法形容的光！那光并非照亮，而是“分解”！分解光芒，分解黑暗，分解存在，分解虚无！
源骸那庞大的巨臂，在与针尖接触的点上，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不是崩碎，而是如同被橡皮擦去的笔迹，彻底消失！并且这种“消失”还在沿着它的手臂，急速向其本体蔓延！
【不可能！！！】
源骸那一直漠然的意志中，第一次爆发出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波动！它试图断臂求生，却发现那种“分解”的力量如同最致命的瘟疫，牢牢锁定了它的存在根本！
“没有什么不可能……”林清羽的身影在燃烧中变得虚幻，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源骸的意识，“疫病并非永恒，死亡亦非终点……你的道，走错了……”
话音未落，那“分解”的奇点光芒已彻底吞没了源骸庞大的骸骨本体！
没有爆炸，没有残留。
那横跨星系的万疫源骸，就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彻底消散于无形。
随着源骸的消失，星海之中那无尽的灰色疫潮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开始剧烈动荡，随后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净化。
危机……解除了？
天垣大阵之内，劫后余生的离朱与素衣，却无半点喜悦，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光芒消散之处。
那里，已空无一物。
没有源骸，也没有……林清羽。
唯有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混沌光芒，在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于虚空。
“清羽……”素衣泪流满面，生命光华黯淡如风中残烛。
离朱紧握的双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火焰在她眸中疯狂燃烧，却找不到宣泄的目标。
星海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她们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而在那无人能感知的维度深处，那点隐没的混沌光芒，正承载着一缕残破却无比坚韧的意志，漂浮于生与死的边界，法则与虚无的夹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