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鸡冠子(捉虫) 159票。 (4)(2/2)
刘小娥:“哎呀小霞, 你可比你二哥强多了,我走半年他都不待吭声的。你今天去石桥村啦?看见旭阳没有?空闲了给侄子寻摸打听一下昂,谁家有年龄合适的姑娘跟二嫂说说。”
她笑吟吟地很是亲热,徒留唐霞望着座机显示盘的秒数发急,堪堪掐在“55”的尾巴说了声“二哥和旭阳在家等你呢”,赶紧挂断。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李建军饱受百商银行后遗症的折磨, 辛苦攒了点钱也不敢往外露,更别提扯电话线了。
唐霞为此和李建军吵过几架,奈何一人拗不过全家, 只能来小卖铺掏钱, 回去后瞧见闺女李木子蹲墙角玩泥巴, 忍不住高声发牢骚:“连个电话都没有, 还得掏钱,掏的不是电话费, 全是窝囊废!”
李木子今年虚八岁, 刚上育红班,但个头不高, 胆子尤其小,这会儿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怯怯地看唐霞一眼,扔掉泥巴, 贴着墙根溜出门了。
唐霞见状更气,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她像李木子这么高的时候天天在街里玩闹,全村的叔伯婶姨都能说上话,怎么亲闺女稀里糊涂长成这副模样?
“白生养你了,从头到脚随你爹,干啥啥不成,屁大点事儿指望不上!”唐霞拱进厨房,连骂带摔地发了通火气,然后才坐锅烧水,挑一把芹菜扔案板上,径直去屋里看电视了。
唐霞婆婆就在厢房,明知道唐霞是指桑骂槐却不敢吭声,反而竖起耳朵听着,等了几分钟没动静,方才慢慢挪到厨房洗菜炒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子成家不容易,当老人的就得忍让些,唉。
……
多年姑嫂,唐霞那点儿心思在刘小娥面前根本不够看,不就是想找人伺候马婆子嘛,装什么大瓣蒜。
刘小娥挂掉电话,想想又往学校给唐耀阳打了一个,嘱咐他认真学习,放假带他剪头发,自己安安稳稳地在娘家住了整三天才回石桥村。
回去也不闲着,买了个专门烤火腿肠的电炉子,天天到平村镇和东牛庄的路口摆摊儿。
“现在不修路了,家里全靠小贵子挣那仨瓜俩枣的不够嚼用,我多少能贴补几块钱。”
马秀兰简直要气笑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以前我好胳膊好腿的时候咋不见她挣钱?瞎狗熊绣鸳鸯,装模作样!”
气归气,马秀兰并不敢当面冲刘小娥呛声。因为这三天她和儿子孙子朝夕相对,着实尝到了苦头,不得已学会了左手吃饭,左脚也能配合拐棍略微用力,日常行走坐卧都可以自理。
如果刘小娥再躲回娘家,她还得跟着唐贵顿顿吃剩饭,闻见炒菜那股糊味儿就泛恶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马秀兰一面在家忍气吞声,一面出门四处诉苦,逢人便叨叨刘小娥多么奸滑,多么白眼儿狼,连唐墨给她送猪肉都被迫听了半个钟头,一条一条的愣是没重样。
唐墨:“……”
咋说呢,他妈真是越老越那啥,亏得隔三差五找陈大娘行好,啧。
拧着个“川”字回家,姜冬月已经把锅碗拾掇干净了,唐墨挤了一点儿洗洁精刷铝盆,随口道:“我妈下星期就能拆石膏了,脚上的,胳膊还得再等两天。”
姜冬月:“那挺好,拆了走路轻快,估计就不用拐棍了。”
“是啊,我看那团石膏至少一斤多,糊得脚脖子像个沙袋。”唐墨冲了冲水,将铝盆放进碗橱,“我妈也是的,小孩子都知道不去戏台,她这么大人了非得进去,又折腾又受罪,真不知道图个啥。”
姜冬月瞟唐墨一眼:“图那堆木头呗。戏台的檩条、椽子都没朽,比板厂买的旧木头还好,拉两车卖了烧了都实惠。”
唐墨:“我妈不缺柴火啊,家里有小贵子买煤球,冬天我还给她送几布袋碎木头,够烧山西炉了。”
“……”
姜冬月顿了顿,咽下那句“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尽量婉转地开口,“没人嫌便宜多,村西修路那会儿,你妈经常往回装沙子、装洋灰,听会粉说还倒卖了一批树苗。现在戏台塌了,呼啦啦那么多木头,肯定眼热嘛。”可惜这件事归赵成功管,唐贵的面子不好使,连带马秀兰也白丢了一次脸。
唐墨打破脑袋想不到竟然会是这种原因,挠挠头沉默了:“……”
难怪他进唐贵家时总觉得哪儿不一样,仔细想想,是因为院里抹了新台阶,沿墙根的位置还铺了二尺宽的水泥道,不怕淋雨浇土。
“宰相门房七品官,自从小贵子选上干部,他家里外里没少沾好处。”姜冬月边说边削苹果,削完切成四块放碗里,“吃吧,这布袋苹果有点儿蔫了,得赶紧吃。”
“哎对了,上次批发的运动服和绒裤卖挺好,我想再批一次,捎带把初冬的厚外套、保暖衣购上,有便宜袜子了也囤点儿,咱们过两天去万通市吧?”
唐墨两口消灭了苹果块:“行,我先把三蹦子准备好,气管雨披都带着,保险。”
夫妻俩拿定主意,又听了听天气预报,大后天便出发了。到达万通市国际城,发现人家扩建了半条街,新添几十家商铺,随处可见红彤彤的开业横幅。
新店为了揽客,通常价格会略低些,姜冬月和唐墨打问了一圈,最后从新店买了袜子和鞋垫,其他衣裳仍找熟悉的老店采买,结结实实装了七个大包裹。
他们出一趟远门不容易,能买多少是多少,下次再来就到腊月了,专买对联窗花等年货。
东西太多,姜冬月不肯让唐墨硬扛,买了一个拉货的铁架子。但是今天坐火车的人太多,两人前后配合着挤上去累得够呛,后背都汗湿了。
“同志,火车不让带这么多行李,严格来说每个乘客不能超过二十公斤,你们五十公斤都有了,应该办托运。”来查票的乘务员脸色很不好看,“下次注意,再这样罚款了。”
唐墨擦擦汗:“对不住啊领导,我们乡下人头一次进省城,以后就知道了。”他态度诚恳,那乘务员没再说什么,很快去查别人的票了,姜冬月靠着包裹休息,偷偷冲唐墨竖了个大拇指。
出息啊老黑,都会忽悠人了。
摇摇晃晃地挨到洪金市火车站,夫妻俩连推带拉挤出车厢,穿过地下通道出站,将将赶在五点前把包裹摞到三蹦子里捆紧。
姜冬月坐到前座,长长地松了口气:“咱走吧,回去天就黑透了。”
“嗯。”唐墨应了声,旋转右车把,慢吞吞地往回返。
城里车多,加上包裹遮挡视线,他开得非常小心,直到穿过市区踏上熟悉的土路,才加快速度突突突地前进。
此时夕阳已彻底隐去了踪迹,道路两旁的杨柳树模糊成连绵的黑影,在深秋凛风中飞速后退。
姜冬月打量左右,目光从零星的疾驰而过的汽车身上掠过,忽然心头一动:“老黑,咱们买辆车怎么样?”
“你咋想起来买车了?”唐墨嘿嘿直笑,“其实我刚才正琢磨这事儿呢。买吧,有辆车多好啊,去哪儿都跑得快。要是熟练了,还能走高速上万通市批货,比坐火车强多啦。”
他明显早想过买车,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上次送笑笑,我就羡慕那些开车的家长,孩子轻松大人也轻松,下雨下雪都不怕湿。”
“就是养车费钱,听说买车的时候必须买什么保险,啥都不干先掏千把块。买回来不开吧,干坐着赔本儿,经常开吧,汽油也不便宜。”姜冬月不自觉地跟着笑:“那就开,钱花在哪儿都值。你看咱家那台拖拉机,除了秋麦天用一用,平常都闲待着,照样离不了。等咱家买来汽车,我就开着它出摊儿,三蹦子淘汰了。”
“嘿,看把你能的,什么都敢想。”
“现在攒钱了嘛,当然要往好处奔……”
唐墨和姜冬月都不是爱空话的人,回到家归置了衣裳包裹,夜里吃过饭盘了盘手头的存折,又把买车的好处坏处翻来覆去思量几遍,第二天便决定买。
但是不买时兴的小轿车,买那种长出一截的面包车,内里地方宽敞,载人拉货都方便。
这种车从三四万到十几万都有,实打实的大件,两口子不敢轻忽,忙了几天卖完板厂的木方,特意找赵成功帮忙掌眼,一起去青银县的汽车城摸底。
汽车城在青银县北郊,仨人转悠来转悠去,发现买车不用驾驶证,想上路必须有证,否则交警一逮一个准,严重的还会扣车甚至拘留。
赵成功:“现在真是细致了,以前都没听说考证,咱们村里镇里那些车拉货也没人查道。”
“……”姜冬月十分尴尬。两口子俩脑袋,愣是没想起驾照这事儿,一门心思兴冲冲买车,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唐墨反倒看得开:“考就考,我第一次摸方向盘就会开拖拉机,考个驾驶证不算啥。”
他买车的头号任务是接送孩子上学,没证可不行啊。
第165章 报名(补)从青银县回来, 唐墨斗志昂扬地开始打听驾校。
这年月买车的人不算多,驾校就更少了,全洪金市统共不到十家。唐墨骑着电动车溜溜哒哒跑了一天, 很快圈出了能选的三家。
“路通驾校在洪金市往北的那条公路上,挨着一片小树林。长征驾校更靠西,再走走就到火车站了。最后一个叫久安驾校,就咱们去青银县拐弯的大路口,下了坡一直朝南。”
姜冬月正在搓棒籽儿,唐墨顺手抓了几粒边说边比划,“这个三十多里, 这俩四五十里,剩下的什么中原、长顺,离得更远, 我就没往那边跑。”“报名费倒是差不多, 路通和长安都要四千五, 久安便宜点儿, 四千二。”
姜冬月吃惊道:“这还便宜啊?够买一台三蹦子使不清了。难怪路上开车的人少,啧。”
这么一对比, 唐墨心里也有点虚, 但是开汽车不比别的,能自己捣鼓着练练, 汽车速度快价钱高,稍不注意就是车祸,得有个教练领着才能进门。
怕姜冬月嫌贵打退堂鼓,唐墨绞尽脑汁回想驾校的好处:“报一次名顶三年, 三年中间考过了就行,教练他们每年打点车管所, 包过。”
五百块包过费先不提了,反正没考过的可以退回来。
姜冬月没发现唐墨的小心思,想了想说道:“改天咱俩一块儿看看吧,哪家好报哪个。离得那么远,骑电动车一来一回就是半天功夫,说什么也得把证考出来。”
唐墨心眼儿少,四千多又不是小钱,千万不能被黑心驾校坑了。
另外,“俩人报名能打折吗?我也想试试。”
这回轮到唐墨吃惊了:“你想考驾驶证?”
“我怎么啦?”姜冬月瞪唐墨一眼,“我不能考吗?笑笑上小学那会儿,我每天跟着她学习,认的字儿可比你多。”
“……”
唐墨哑口无言,他确实没有媳妇识字多,唯二的小红花还是闺女颁发的“进步奖”。
但是,唐墨上下打量姜冬月,真想象不出来她开车是什么模样,“你行不行啊?平常都不敢开三蹦子进城,咋突然有胆量开汽车了。”
姜冬月:“慢慢练嘛。等咱家有了车,我就开车出去卖衣裳,怎么也比三轮三蹦子高级。”
主要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卖衣裳的门市越来越多。甭管质量好坏,人家都在屋里干干净净地挂着,不受风吹日晒。
相比之下,有人就开始嫌赶集卖的是地摊儿货,不上档次,根本不愿意过来瞧。
她要不是占了先机,几年下来攒了些名声和老顾客,而且款式新颖、批货价格低,今年恐怕都赚不到钱。
饶是如此,腊月底仍然要卖几天对联,不能全靠衣裳支撑。
“嘿,做生意的门道就是多,换个粗心大意的恐怕早赔本儿了。”唐墨十分感叹,扭头看看表快五点了,忙指挥姜冬月洗手做饭去,“这点棒籽儿我自己搓就行。”
他手大力气大,不怎么爱用改锥,靠棒子芯一搓就哗啦啦地掉。全部搓完后收拾簸箩、扫地,又把棒子芯扔锅炉里,顺手铲半盆炭,陀螺似的忙乎了一圈,终于理顺了思路,“冬月,咱俩分开考吧。”
“我问教练了,驾驶证一共要考四科,一和四是做题,二和三是开车,起码得练个十天半月才行。你晚点儿考,到时候我开咱自己的车带你练习,又省事儿又方便。”
姜冬月顿时乐了:“行啊老黑,要是能成,说不定我连报名费都省了。”
夫妻俩商量一致,过几天给麦子浇了越冬水,嘱咐唐笑安看家,就带着钱和身份证一起去驾校报名。
原计划报最便宜的或距离最近的,结果刚到永安驾校,就看到两个学车的人在和教练推搡,大骂对方收了一千块的红包不办事,害他们报名过期要再交四千等等。
天呐,三年都没考下来驾驶证吗……唐墨和姜冬月听了一耳朵,默契地调头向西,直奔路通驾校。
到了一看,路通驾校的铁栅栏门锁得严严实实,上面贴着公告,居然因为失火暂时关停整顿了。
“上次来都吹得挺牛啊,”唐墨皱着眉头满脸困惑,“今天是咋了?一个二个的出毛病。”
姜冬月安慰道:“没事儿,总比掏了钱再出毛病好。”
“对,幸亏咱们在家待了几天。”唐墨说着,挪到车后座让姜冬月载他,“一直往前,过一个垃圾回收站就到长征驾校了,你先认认路。”
姜冬月:“……行。”
路通和长征相距不远,她骑了约莫二十分钟,就看到了红色的指示牌,赶紧减速拐弯。
可能是位置偏僻的原因,这个驾校面积更大,S形水泥路的空地间还种了各色萝卜,叶子蔫答答地泛黄。
两辆白色汽车正一前一后地在水泥路上行驶,速度很慢。还有三辆在稍远处,彼此间隔一个空位缓缓移动,看样子应该是在练习倒车。
路的尽头是两座铁皮屋,门口分别竖着“报名处”和“财务室”的蓝标。有个上岁数的大姐端着茶杯出来倒水,远远地冲他们喊了一嗓子,“考驾照的来这边昂!”,喊完用力挥了挥手才进屋。
唐墨瞬间精神了:“这家不错啊,有人气儿。”
姜冬月觉得也是,停稳电动车后和唐墨一起认认真真地看了十几分钟,然后才去铁皮屋找工作人员。
这种屋子特别薄,不扛冻,所以门帘挂得非常厚,里外里整整三层。唐墨费了点劲儿掀开,发现前面有几个人正在排队照相,一问都是报名考驾驶证的。
人多力量大,唐墨顿时更放心了,和那个大姐打声招呼,领了两张报名表趴椅子上填。
他参加过扫盲班,还当过木匠,会描些花样,平常记账、算数都没问题,但是手里的表格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