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叛徒(2/2)
许明奚拾起楠木小盒,以前在山村里终是不知,这似是蟒纹的图案多了一角,实际是龙纹,也是她临终前急于找玉戒的原因。
她敛容屏息,将手上的玉戒依着符文镶嵌进去。
咔哒一声,小盒开启,入眼是一块明黄色的布绒。
她摊开来看,借着微弱的烛火,将其尽收眼底。
“怎么会这样......”
“明奚!”
杨碧桃一声惊喊从门外传来,她立刻将这块布藏到衣袖里,问道:“怎么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抚着膝盖,“陛下,陛下他醒了。”
***
金明寝殿内。
许明奚借机屏退众人,独自和杨碧桃在殿内为泰成帝施针,一针下去,稍稍提着口气,眉目也跟着清朗起来。
按着脉象,早已病入膏肓,如今也只能回光返照,用银针吊口气。
泰成帝缓缓睁开眼,咿呀的呜咽一声。
“陛下。”许明奚小声唤着,在他肩颈施下一针,“是我,你应该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吧?”
泰成帝发白的嘴唇微动,点了下头,似乎不用等她多说,也知此行为了什么,就在她手上写着字。
“棋盘。”
许明奚反应过来,眼神示意着杨碧桃。
她机警地朝外瞥了眼,蹑手蹑脚跑去棋盘摸索着。
听说这棋盘还是能巧工匠为泰成帝秘密打造,梨花木雕刻十二生肖的头部做棋子,三年之前,与太子时常在此处下棋。
啪嗒一声,杨碧桃不小心打翻了棋子,许明奚匆匆过来看,却发现棋子圆座下的圆盒掉落,显现出来的竟是一角隶书红印。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棋子圆柱上皆有暗扣,将其按着顺序拼接在一块,取下圆盒,正是完整的玉玺。
难怪李烟芷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都找不到。
床上传来又一声哽咽,挥着枯如树皮的手在半空中。
许明奚过来拨开他的眼皮,瞳孔逐渐涣散起来,却仍不遗余力地在她手上写着什么,哑声喊道:“正则......”
“太子?陛下,您是想对太子说什么吗?”
这二字似乎用尽他的力气,只得在许明奚掌心写着笔画。
“歉?”许明奚一愣,还想再说些什么,泰成帝已然放下了手,半搭在床边。
杨碧桃抱着玉玺过来,惊愕道:“明奚,陛下不会?”
许明奚探着他的脖颈,面色一沉,只好点了点头,“嗯,陛下驾崩了。”
“那!”杨碧桃顿时慌了,“那该如何是好,凭我们两个根本没法出去,把玉玺送到太子手上啊?”
许明奚的确犯难了,当时兰青同她说要想办法拿到玉玺,可如今拿到了又无人接应。
正当胶着之际,梁上吱呀作响,轻轻敲着木梁。
二人擡头一看,梁上正有一蒙面人倒挂在上面,她取下蒙面。
许明奚一怔,“颜烟姐姐?”
来不及多说,这周围都被李烟芷的人团团包围,只得借着层叠的箱柜,从房梁上去。
颜烟小心挪着金瓦,一把将二人拉了上去。
两个小姑娘早就精疲力尽,许明奚喘着气问道:“颜烟姐姐,你怎么在这?”
颜烟朗笑道:“我要是不答应在京城护着你,你家那将军早就把我五花大绑地丢出上京。”
许明奚稍愣,似乎他们两人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约定。
忽地, />
颜烟掏出一个竹筒,咬开麻线,从洞口丢了下去,瞬间冒出滚滚浓烟,
“快走!”
一时间,轰隆鼓声作响,敲锣声几乎刺破耳聋,来往奔走的侍卫出动搜人,陷入一片混乱。
要不是这三年早就摸清了皇宫各种小道,还真不敢擅自闯入这里救人,还带着两毫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穿过御花园灌丛,来到南宫角门,青石小道开辟,前面就是出口,守门的侍卫不过两三个,大可轻松解决。
不料待她行动之际,周遭灌丛发出窸窣声音。
颜烟凝眉,拉她们过来,一把丢出梅花镖。
只见灌丛撺掇出虚影,赤璋滑过眼前,他稳稳地接过这梅花镖。
待看清眼前人,许明奚面上一喜,唤道:“穆大人?”
颜烟心生奇怪,上下打量着,看上去相安无事,急声道:“你怎么在这?他们都说你失踪了?这段时间去了哪?穆府可有事?”
少有的着急,可看到他出现在眼前又是心安许多。
奈何穆清远比上一次见又消瘦许多,面色难看得很,他敛下眸子,攥紧了手中长剑,并未说话。
颜烟一怔,响起上次二人见面还是那夜的小树林,顿时语塞,不知开口说什么。
许明奚左右瞧着,似乎陷入眸中微妙的气氛,与杨碧桃相看一眼,她只得摇摇头。
颜烟叹气道:“算了,你既然来了也好,我们可以一起走,出了这皇宫再说。”
说罢,她去拉穆清远的手。
“立刻拿下!”
不料女子厉声作响,御花园忽然蹿出一队死士,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李烟芷和罗缉熙紧随其后。
颜烟拔剑而出,挡在许明奚二人身后,说道:“穆清远,人不多,你先带她们冲出去,我断......”
“后”字未说出,穆清远轻轻挥剑,将装着玉玺的包袱挑出,抛到李烟芷那边,被死士稳稳接住。
“你!”杨碧桃仍未反应过来,手中瞬间空空如也。
许明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讷讷地待在原地。
颜烟惊恐地摇了摇头,一把拽住他的衣襟,“穆清远,你这混账,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那可是!”
穆清远不敢看她,拉开她的手,孤身持剑上前,跪在李烟芷面前,颔首道:“无归不负公主所托,拿回玉玺,望公主应下无归先前所求,饶她们一命,放她们出宫。”
李烟芷抚着梦寐以求的玉玺,红唇勾起,莲步缓缓走过去,捏着穆清远的下颔,说道:“你这叛徒,之前禁军一事瞒着我,如今倒是肯将功补过了,还是说......”
她慢慢起身,饶有兴趣地瞧着颜烟难以置信的神情,幽幽说道:“你想用当年你出卖成宁军一事,来向我讨要赏赐?”
“你胡说什么!”颜烟剑锋指着她,“休想挑拨离间。”
李烟芷抚过青丝,哀叹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真正穆家七公子自儿时就死了,眼前这个穆清远,不过是个弃儿,从小被我用毒培养成了死士,安插在穆家和成宁军,代号无归,就是为了铲除成宁军的最后一步棋,对!就是害得你卫家被判卖国之罪的人,也是你的枕边人。”
“不可能!”颜烟失神地喊着,冲上前去晃着他的肩,“穆清远,你说话呀!告诉我不是真的,你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你不是......”
“对不起。”穆清远颤声说着,擡眸看向她,又唤了声,“烟儿,我早该知道有今天。”
一旁的许明奚喉咙阻塞,极力顺着呼吸,她不敢想象,沈淮宁知道此事会是怎么样,他那么痛恨背叛的人......
“啊!”杨碧桃惊叫拉回她的思绪,就见颜烟一剑刺入穆清远的心口,
颜烟猩红的眼睛瞪向他,可又压抑不住内里复杂情绪。
不甘、心痛、后悔、遗恨.......
她咬牙道:“我三年前在父亲衣冠冢前发过誓,定要手刃仇人,告慰卫家在天之灵。”
握着剑柄的手满是发黑的毒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口的鲜血喷出,迎面却是释怀的笑意。
穆清远手里似是攥着什么,颤颤巍巍擡起给她看,颜烟拔出猩红的长剑,血肉黏糊,伴随着一声闷哼,他直直地倒在地上。
刺裂一声,他手中的赤红玉镯框框铛铛地掉出,滚到颜烟脚边。
这再熟悉不过,正是穆清远先前送她的镯子,只是被她给弄坏了,也说过要再打多一块给她。
倏地,颜烟冷笑一声,仰天长笑,瞧着天上纷飞的喜鹊,瞳孔皱缩,擡剑抵着脖颈。
“不要!”
许明奚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要上前制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连着血肉的筋脉划开,鲜红的热血迸溅到她脸上,只见窈窕身姿倒在血泊之中。
她一把按着喷出血渍的脖颈,拼命用衣裳围着,奈何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染红了二人的衣裳。
许明奚顿时崩溃了,泪流不止,“你怎么,怎么那么傻.......”
颜烟硬扯出一抹笑,心口一起一伏逐渐归于平静,偏头一侧,缓缓睡了过去。
手里仍攥着玉镯,借着两人的鲜血染出妖冶的血花,似有红鱼游动,生机犹存。
身旁的罗缉熙瞧着这番局面,看着满身是血的许明奚,不忍涌心头,沉声道:“你没必要逼死他们两个的,玉玺你拿到了,大可放他们二人离去。”
“哼!”李烟芷冷笑一声,“我就不,一个背叛我,一个刺杀我,我为何要放过他们,还是说,你心疼了。”
罗缉熙瞪了她一眼,“我说过,不准动许明奚,别忘了你是怎么拿下上京的。”
“诶呀呀!”李烟芷忍不住感慨一番,微歪着头,“那你敢跟她说,你趁着沈淮宁和突厥军队力竭血战雪山,派人将他剿灭杀绝吗?我记得遗体被你悄悄送回来了吧?”
罗缉熙低下眸子,默不作答。
“哼!男人!”李烟芷转身走去,悠悠然地挥着手,“做了亏心事,都是一个样。”
罗缉熙阖眼而过,目光落在仍跪坐在血泊中的许明奚,杨碧桃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围着她陪在身边。
凉风一过,不知活人是怎么走的,只余两具尸体躺在这。
细碎的花瓣心生怜惜,飘落到他们眼前,悄然盖上未瞑目的双眼,有些还附着在漂亮的赤红手镯上,似是泛着飘花。
也是这样的一个黄昏之日,初春之时,细碎飘花拂落至穆府。
上京皆知,穆家七公子身为老幺自小体弱多病,还调皮捣蛋,不学无术,谁曾想穆太师让他回家养病之后,这穆清远变得更加吊儿郎当,可读书识字不在话下,记忆超群更是惹人羡慕,奈何用不完的精力总是让穆太师头疼得很,就干脆罚他在门口跪着,跪到听话为止。
却不知,无人之际,不过小儿的穆清远收起平日玩乐的性子,在墙上刻着李烟芷交待给他的暗号,从穆太师那听来各朝政的事都要一一上报,否则他每个月都没有解药了,还要受钻心之苦,可长公主是他的恩人,如若不然他现在估计就成了落难灾民的饱腹之食。
偏偏一个烦人的小娘子出现,纠缠了他一个下午,能文会武地,听说她是某个副将的女儿,非要在他面前展示新学来的拳法。
他不确定小娘子是姓“卫”,还是姓“魏”,只记得她有一双漂亮的凤眸,身前有颗璇玑痣,就因为她的出现,那天他没有完成暗号,罚了一月解药,只得乖乖忍着。
经年已去,春意园中,再见当年的小娘子,有意在他眼前献舞,有意靠近他,让他英雄救美,凭着记忆溯回,才知原是卫家女儿,是他害得她家破人亡。
如今,是找他寻仇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主角没be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