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叛徒(1/2)
龙涎香氤氲在鼻尖, 明黄幔帐闯入眼帘,依稀见得金龙香炉。
许明奚模模糊糊地醒来,寸关尺微凉,偏头一看, 只见个老太医正准备为她搭脉。
“啊!”
她惊叫一声, 退到床角后, 迎面就看到罗缉熙从屏风后出来, 他连忙说道:“我让太医帮你看看, 可有大碍。”
许明奚吓得攥紧了自己的手腕, “不需要, 我自己就是大夫。”
罗缉熙敛下暗淡的目光,似乎有些受伤, 挥了挥手,让老太医退下。
这雕栏画栋, 长信灯长燃,想来她是被带到了皇宫, 四处都有侍卫和宫女,看来是想要把她关起来了。
许明奚缓了口气, 问道:“兰青呢?碧桃呢?”
罗缉熙倒了杯清茶, 轻轻吹着袅袅热气, 淡声道:“那个女护卫我已经让人安排在灵堂,只要你一句吩咐,我便让她风光下葬,只余那张扬跋扈的小侍女, 精力还真不错, 想见她, 就先喝了这杯茶吧!”
许明奚一咬牙, 只好接过,可他又轻轻唤了声。
“奚儿。”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你!”
罗缉熙眸光渐柔,专注地看着她,温声道:“我都知道了,当时是你救了我,是我错怪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
“够了!”许明奚又往床栏边上退,将茶一饮而尽,“不过是本分,换做旁人我也会如此,不必挂怀。”
微不可见地,他眉毛颤了下,随即缓缓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枚什物,放到她眼前,幽幽说道:
“倒是比贪得无厌的许家人有骨气。”
话里话外,许明奚都察觉其中的不对劲,可定晴一看,眼前却是一枚六角玉戒,她捧在手心里端详着,依旧玉泽润亮,符文凹槽篆刻在玉戒上,于她再熟悉不过。
“我娘的玉戒怎么在你这?”
罗缉熙摆了下手,示意门外的侍卫,“让他们进来。”
话落,侍卫就押着几个灰头土脸的男女进来,逼着让他们跪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身上华裳破破烂烂,有些血肉模糊,看来是用过刑。
许明奚一骨碌站起,认出都是许家人,甚至就连沈殊彤也在这里。
“你们怎么?”
“这帮人由沈淮宁的人护着,本来安安全全地但贼心不死,非要偷跑出来就被我抓了个正着,还被我逼问出了些事,许秦氏,你说!这玉戒是怎么来的?”
厉喝声响,秦令仪吓得双手抱着自己,呜咽不断,连声道:“我!求世子爷饶命,我当时,我当时只是听说伯爷要找在外私养的庶女给蓁儿替嫁,又怕伯爷会接回怀南娘子那个侍妾,我就提前想去会会她,谁曾想,想......”
许明奚脑袋嗡嗡直想,回忆怀南娘子当天逝去的情景。
“所以,当时我上山采药时,你去找了我阿娘?还把她给.....”
“没有!”秦令仪一口否认,口脂染红了唇角,凌乱不堪,“我发誓,当时我们在后院说些事,然后我气不过就丢些石子,你娘也躲开了,只是没想到这石子打翻了壶形灯,火沾到了沿墙的枯草,火就越来越大,而你娘又突然捂着心口说疼,真的不关我事,我完全没碰过她。”
她拉着许明奚衣角,哭得梨花带雨,胭脂腻粉扑到面上,如在戏台唱戏的丑角。
许明奚却是凉到心尖,若是她当时不去采药会不会这些就不会发生,阿娘是不是也不会死......
她喃喃问道:“那玉戒呢?”
“玉戒?”秦令仪咽了下喉咙,“当时我无意中见到她身上有,以为是伯爷送给她的,就趁着她晕倒的时候拿走了,我不是有意的,好明奚,我也没想到那是......”
“没想到那是先帝赐给白攸宁的那一枚,并非许家的,是不是?”罗缉熙抢过她的话头,压下眼底的阴翳,看着哑声说不出的沈殊彤,“沈小姐?我说的对吗?”
“什么?你们!”许明奚忽然感觉不对劲,“白攸宁太医,那岂不是?”
罗缉熙走近一步,叹了口气道:“你母亲是白攸宁的女儿白娉薇,当年从战乱中逃出来,你也不是许家的女儿,当年不过是为了让你有个不被怀疑的户籍罢了。”
一句简单的话语,尽数将她以往的认知土崩瓦解。
身上脱了力,她坐到床上,抚着额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罗缉熙见她怔忡,坐到她身边没再说什么,瞥了一眼侍卫,“带下去,知道该怎么处理。”
侍卫领命,将哭喊打骂的一家子强行带下。
“等等!”许明奚连忙制止,思忖一会儿,说道:“放了他们吧!”
罗缉熙眉眼一挑,“奚儿,这是在求我吗?”
许明奚眉间紧蹙,这般称呼竟让她有些恶心,与以往温润风度翩翩的他着实变了个模样,之前对许思蓁似乎也是如此偏执。
她只好一字一句道:“算我求你,让他们回去,罪不至此。”
罗缉熙淡淡一笑,应道:“好!将他们送回许府,好好看管。”
侍卫将他们拖出,许思蓁却不安分地挣扎,大喊道:“罗缉熙,你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伪君子,趋利避害的疯子!”
撕破长空的声音震耳欲聋,惊得周遭喜鹊扑朔着翅膀逃去。
许明奚无力地揉了下额角,却感觉罗缉熙的靠近,她连忙退开,被他一把攥着。
不多时,熟悉的鱼腥草味道蔓延开来。
罗缉熙从他腰间取了些药草放到她的手心,凝视着她,温声道:“当时我昏迷的时候,看不见那姑娘的脸,只模糊地听到声音,她说‘这叫折耳根,产自西南,当地的百姓会叫它蕺菜,时常用来做菜和药用,这可是能全株入药,清热解毒的利器。’她也是第一次见这药草,听着很是兴奋。”
声音温和,似在说些什么珍贵的回忆。
许明奚痛苦地闭上眼睛,拉回自己的手,复又正视他,沉声道:“那恐怕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当时在场的,还有将军,也就是我现在的夫君,他也救了你的,如今你竟还和!”
罗缉熙倒吸口气,打断道:“你与他,那时候就已经......”
“我与他的事,不需要旁人置喙,旁人也不需要知道。”
字字珠玑,振振有词,饶是不容置疑。
罗缉熙冷笑一声,连声道着“好”,就一甩袖而去。
许明奚连忙起身,急声道:“等等,我要见陛下!”
罗缉熙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
她继而道:“我知道陛下现在病危,你们也急于探出口风来找玉玺,为你们这次叛乱正名,不如由我出马来劝服。”
“就不怕我们倒时候以玉玺令天下,反诬你太子和沈淮宁是叛臣。”
“若是如此,民心所失,你们不敢这么冒险,我只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朝政,只想保沈许两家平安,仅此而已。”
罗缉熙眸光尽碎,目光落到许明奚身上,又多了几分看不懂的意味。
欲言又止,又拂袖而去。
待他离去,许明奚忽然瘫坐在床上,两手抱着膝间,头埋得很深,隐隐带着几分哭腔。
“将军,我该怎么办......”
光影浮掠,金光只溅洒在她的脚边,整个身子却浸在暗影一角。
回望突厥边境,大雪纷飞,海东青的张开鹰翅,在雪山戈壁上划过。
尸山血海堆砌在峡道两侧,苍白的雪染上刺眼的红,伴随着猎旗翻飞,两边军旗屹立不倒,可只剩两处铁甲铮铮的身影行于山间两侧。
沈淮宁染血的手仍攥着剑柄,多日行军,风餐露宿,面颊驮着干燥的红,剑眉稍扬,仍挂着些许雪霜,可眸光发亮,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可汗!”沈淮宁掷声喊着,“你这最后一支皇城精锐部队也被我剿灭了,还不快速速撤兵,离开我北朝领土,回家颐养天年!”
“放屁!”
老可汗身着毛绒大氅,满脸胡须沾染着冰雪渍,麻花小辫的穗珠子丁零哐当的,愈发动听,他一把扛起大刀,哈着白气,怒喝道:
“我大儿子,被你沈淮宁砍了头!我二儿子,死在你皇宫的宫宴上!弑儿之仇,不保不可!”
说罢,发出黑熊般的吼声,一把扛起大刀砍来。
沈淮宁暗骂一声,睨了眼这痉挛发作的双手。
用另一手拽着缰绳,夹着马肚冲出去。
老可汗一刀挥下雪坡,雪渍满溅,迷了双眼。
沈淮宁一咬牙,却见这大刀砍来,顺势踏着马肚往后躲,马背顿时血肉绽开,血花盛开。
待雪花散开,老可汗定神一看,沈淮宁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后一股强风而过,转眸就见他挽着剑花刺来,速度之快剑剑直逼他命门。
两人刀剑相击,滑行几里之远,贱得雪花纷飞。
老可汗手腕一松,沈淮宁趁着空档一击刺向心口,他立刻以刀背回档,身背一撞,被逼到雪山岩壁上。
沈淮宁紧握着剑柄不松手,源源鲜血自护腕口流出,冷声道:“劝你立刻投降。”
老可汗瞬间涨红了脸,微颤的手抵着剑柄两端,咬牙道:“痴心妄想,就算死也要拉你这北朝战神下来。”
忽地,奋力一击,沈淮宁手臂划出块血肉,未等他反应过来,长刀剑柄一松,竟拔出条暗器铁链圈在他脖颈,紧紧勒住。
“啊嗯哼!”
沈淮宁背对着,顺势后退一把转向岩壁,可老可汗依旧死死攥着铁链,势要将其勒死,血渍自脖颈瞬间染红了铁链,两人互不放手。
千钧一发之际,沈淮宁心下一狠,头稍稍一偏,手腕微转,长剑划破面颊,刺入老可汗的肩胛,疼得他哇哇直叫,沈淮宁顺势一剑刺入他的大腿,铁链圈在他身上,害得他只能在地上打滚乱叫。
身上一脱力,沈淮宁单膝跪了下来,不由得浮起笑意,喃喃道:“父帅,没让你失望吧!”
“诶!你这小子死了没!”
远远传来李正则的声音,擡眸一看,他正领着部队在雪山悬崖上,看这模样亦是经过一番浴血奋战。
沈淮宁撑着剑起身,只见他竖了个大拇指,心照不宣地报着战况。
“看来当太子还真是屈才了。”沈淮宁无奈地摇了摇头,发现心口的铁甲碎裂,露出外裳,他连忙从里面摸了下,摸到平安符才稍稍安心。
忽地,一声嘶喊响破天际。
“淮宁小心!”
回眸之际,银光刺来。
一把箭矢忽然刺中他的心口,内里血肉似是狠狠撕开,平安符被揉碎,融入其中。
砰的一声,他倒在雪地上,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嗡嗡嘈杂的打斗声,依稀见得雪山另一侧也有行军部队隐藏在雪山间。
竟然是西南的军队!
沈淮宁闷哼一声,心道:“不会真的要失约了吧!”
迷离之际,他竭力唤了声:“奚儿......”
啪嗒一声,茶杯丁零哐当地掉落到地上。
宫女吓得帮她衣角的茶水清理干净,问着是否需要换身衣裳。
许明奚心下隐隐不安,莫名烦闷涌上心头,就见有宫女正帮她收拾着包袱出来,里面正是个楠木盒子。
她忽然想到什么,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让碧桃来就好。”
宫女面面相觑,有些不放心她一人待着。
许明奚又道:“我不会再跑了,你们也不用担心世子爷的责骂。”
如此,宫女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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