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3章 铜钱眼(1/2)
在江南水乡深处,有个叫“柳溪镇”的地方。镇子不大,却是南来北往商船的必经之地,因此也算繁华。镇东头住着一个姓钱的老头,人们当面恭敬地称他钱员外,背地里却都戳着他脊梁骨,叫他“钱串子”。
这钱员外家底厚实,祖上也是做过大生意的,到了他这一辈,更是家财万贯,良田千亩。可他这人,是个出了名的守财奴,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的钱,只进不出。镇上谁家要是揭不开锅,去求他借点米,他能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算出你一粒米能活几个时辰,最后分文不借。他自己呢?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吃着咸菜配稀粥,一碗豆腐能吃三天。他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晚上,把自己关在密室里,一五一十地数他那堆积如山的金银。
钱串子没儿没女,老伴也走得早,偌大的宅子里,就他一个人守着那冰冷的财富。他总觉得,这世上只有铜钱最可靠,黄澄澄,沉甸甸,摸在手里心里才踏实。至于人情冷暖,在他看来,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远不如一枚铜钱来得实在。
这一年,江南大旱,接着又是蝗灾。田里颗粒无收,镇上一下子乱了套。饿死人的事,天天都有。米价涨得比天还高,一石米要卖到五十两银子。钱员外的粮仓里堆着陈年的好米,足够全镇人吃上一年,可他愣是一粒都不肯拿出来。他不仅不开仓放粮,还趁着灾年,放起了高利贷,利息高得吓人。许多走投无路的人,只好把最后一点薄田,甚至是儿女的卖身契都押给了他。
镇上的郎中李先生,是个心善的好人。他看着百姓受苦,心里不忍,便凑了些钱,想从钱员外那里买些米来开个粥棚。他找到钱员外,好说歹说,甚至愿意用自己祖传的宅子来换。
钱员外眯着一双小眼睛,摸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子,慢悠悠地说:“李先生,不是我老钱心狠。这米啊,也是我的身家性命。我给你,你给粥棚,那粥棚里的人,可都是白吃我的米啊。这买卖,亏本,不做。”
李先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说:“钱串子!你这是要看着柳溪镇的人都死绝吗?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钱员外哈哈一笑,那笑声像是夜猫子叫,听得人心里发毛。“天打雷劈?我只知道,没钱的日子,比天打雷劈还难受。李先生,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这世道,自个儿都顾不上了,还管别人?”
李先生拂袖而去,从此再也没踏进钱家的门。
灾情越来越重,镇上饿得发疯的人开始偷盗,甚至抢劫。钱员外怕了,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他把家里所有的田产地契、古玩字画、金银珠宝,能换的都换了,不能换的就低价抛售,全都换成了铜钱。他觉得,只有这沉甸甸、冷冰冰的铜钱,才是最实在、最靠得住的东西。
他前前后后换了整整一个多月,凑齐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心醉神迷的数字——九九八十一瓮。
这八十一口大瓮,每一口都有一人多高,肚大口小,被他秘密地运进了自家后院一个废弃的、深不见底的酒窖里。这酒窖是他祖上挖的,早已废弃,阴森潮湿,正好成了他藏宝的绝佳之地。他命人将八十一口大瓮按九宫八卦的阵型摆好,每一口都装得满满当当,用木盖和油布封得严严实实。从此,这酒窖就成了他的龙潭虎穴,他的天堂。
每天深夜,等全镇都安静下来,钱员外就会提着一盏防风的牛角灯笼,独自进入酒窖。他从不点太多的灯,就喜欢那种在黑暗中,只有一束光照在铜钱上的感觉。他会挨个打开瓮盖,把手伸进去,感受那成千上万枚铜钱堆叠的厚重感。他喜欢听自己用木棍搅动铜钱时发出的“哗啦啦”的巨响,那声音在空旷的酒窖里回荡,仿佛是整个世界的财富都在向他朝拜。他常常在酒窖里待到天亮,就那么坐在瓮上,抚摸着冰冷的瓮壁,脸上露出痴痴的笑容,仿佛那不是陶瓮,而是他最亲密的情人。
这天晚上,月黑风高,钱员外又照例来到了酒窖。他刚打开中央那口主瓮的盖子,正准备享受他的“音乐”,却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
不是他搅动铜钱的“哗啦”声,而是一种……“沙沙”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铜钱堆里蠕动。他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紧接着,他发现声音不只来自这一口瓮,而是来自四面八方!左边,右边,前面,后面,所有的瓮里,都传来了那种细微却清晰的摩擦声!
钱员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壮着胆子,把灯笼凑近了些,朝中央的瓮里照去。
这一看,差点没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那满满一瓮的铜钱,竟然不再是死物。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地流动着,盘绕着,慢慢地,在中央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的中心,那些铜钱一枚接一枚地串联起来,越升越高,最后,竟真的盘成了一条巨大的蛇头!
那是一个完全由铜钱组成的蛇头。每一片铜钱,都像是一片龙鳞,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幽暗的光。最让钱员外毛骨悚然的,是那蛇头上应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嵌着的却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两只……人的眼睛!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贪婪、怨毒和饥饿。它正死死地盯着钱员外,仿佛在看一堆美味的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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