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年竹轮(1/1)
二月廿五,春水初涨,药膳馆的后院新挖的鱼池泛着粼光。郑淮安提着竹篓从池边走来,篓中白鱼银鳞闪烁,鱼尾拍打有声。太湖白鱼。老人将鱼放在青石案上,鱼身修长,透着湖水的清冽。
小林捧着石磨进来,磨盘泛着青灰色的光。徽州歙砚石。她将鲜鱼去骨剔刺,鱼肉入磨眼,磨声细碎如春雨。我取过一片鱼茸轻捻,质细腻如脂,透着淡淡的水腥。
鱼要活杀。郑淮安执薄刃刀,刀尖顺鱼脊轻划,鱼肉应声分离。骨不留肉,肉不沾腥。鱼茸在盆中洁白如雪,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小林学着刮茸,却总是混入细刺。刀贴骨,腕要平。我示范,如抚琴弦,轻而不浮。
制浆最是关键。鱼茸加山泉水,顺一个方向搅打。郑淮安执竹筷,手腕如搅云:初缓后疾,渐起胶质。鱼浆渐渐粘稠,拉起如绸。老人滴入蛋清:蛋清增韧,保其弹性。
调味需要匠心。淡口酱油、味醂、清酒按比例调和。郑淮安将调料徐徐加入鱼浆:咸中带甜,酒去腥留香。鱼浆渐渐转为淡琥珀色,如晨光映水。老人撒入鲣鱼粉:添其鲜韵,增其底蕴。
灌制考验功夫。竹筒洗净,内壁抹油。郑淮安将鱼浆注入筒中,七分满为宜。浆不过满,留胀余隙。竹筒在案上排列如林,浆面平整如镜。小林学着灌浆,却总是溢漏。心要静,手要稳。我指点,如注茶汤,徐而不急。
蒸制需要耐心。竹筒入杉木甑,文火慢蒸。郑淮安执蒲扇轻扇:汽要足,火要文,三刻正好。蒸汽氤氲中,鱼香渐渐浓郁,带着竹子的清香。老人执竹签轻探:签出无浆,即熟定型。
冷却讲究火候。蒸好的竹轮立即入冰泉浸泡。热胀冷缩,质更紧实。郑淮安执竹夹轻翻,竹轮在冰水中迅速收缩。鱼糕渐渐弹韧,如白玉凝脂。小林盯着变化:要浸多久?
凉透即起。郑淮安将竹轮捞出,沥干水汽。竹轮圆润饱满,透着隐约的竹纹。老人执刀轻削竹筒:竹衣渐褪,玉体初现。
切片最后工序。竹轮置案,郑淮安执薄刃刀,刀落片成。片片透光,厚薄均匀。鱼片在青瓷盘中铺开,如初月叠雪。老人执片对光:透而不散,韧而不硬。
成品的年竹轮洁白弹牙,竹香清雅。郑淮安执银箸夹起一片,鱼糕微微颤动。火候差一分则散,多一分则老。老人细细品味,鱼鲜清甜,竹香隐约,口感绵韧。
小林小心尝了一片,眼睛倏地亮起:弹得像在嚼云朵!她学着蘸山葵酱,辛香更添风味。三人就着新沏的玄米茶,在春水声中慢品。
窗外柳絮纷飞,厨房里清香氤氲。郑淮安说起年轻时在琉球吃的鱼糕,小林讲述家乡的鱼丸,我则想起师父教的鱼鲜贵在弹,竹香贵在清。
炊具洗净时,月照池面。小林擦拭着石磨,忽然问道:程教授,为什么非要用竹筒?我指着未尽的竹衣:竹筒蒸制,香渗鱼糕,比铁模更添清韵。她若有所思地记下。
郑淮安在收拾鱼骨时轻叹:现在的鱼都不够鲜了,等桃花汛我去太湖收些吃水草的。他翻出个陶罐,取出熏制的鱼干:这是去年的存货,鲜味还存。
夜色渐浓,我们在池边继续研究剩余的鱼料。鱼头熬汤,鱼骨炸酥,连鱼鳞都被郑淮安说要制胶。药膳馆的灯笼在水面投下粼光,将这场春日的鱼糕宴照得清雅如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