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面不知何处去 (3744字) (25)(2/2)
“那云王到底知不知道那孩子是父皇的?”
“都已经是身怀六甲了,事情闹到那个地步,依着他的脾性,又岂能不追究。若是别的女人敢给他戴绿帽子,他早就将那个女子杀了,可是这个人是思妍,所以他忍了下来。可是他还是要知道到底那个奸夫是谁,他断定了思妍红杏出墙,非要杀了那个勾引思妍的男子。思妍起先是宁死不说,到了最后情绪越来越激动,郁结更深,孩子也就那样流掉了,而她也大病了一场。最后还是思妍身边的丫头实在是看不过眼,不忍心看着她的小姐和云王貌合神离,终是背着思妍将真相告诉了云王。当时云王一得知,就提着剑赶到了宫中,幸亏是被哀家拦下了,将所有的事都拦在了自己身上,再与他晓之以理,才将他劝了回去。可是心病终究还是种下了。”
太后一顿,似是追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连着目光也愈发凝重了,“思妍不知道云王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以为他是想开了,于是对着云王是格外的愧疚,对他的好里面除了爱,更多的是补偿,所以不管云王要她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后来的日子,他们也算过得和和美美的,之后思妍为他生了四个孩子,哀家也以为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而你父皇一直锲而不舍的等着哀家回心转意,所以最后还是与你父皇重修旧好,于是便有了你。可是事情还是事与愿违,思妍的身体终究是被那一场错误拖垮了,虽然云王收集天下名药给她调养,但也无力回天,所以在生下了云姒宓之后她就死了。她这一死,云王就将所有的恨加在了我们身上,他的反心也就在那个时候真正生了出来。”
“既然母后明知云王来者不善,为何还要封他为王,给他那么高的权利,最后父皇驾崩了,还要他辅助朕?”玄莳有些被太后绕晕了,明知眼前是狼,还将他放在身边,不是等于在给他机会咬自己一口吗?
“事情是这样没错,但是你父皇不相信云王会背叛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在你七叔死后带着大胤的兵马南征北讨立下汗马功劳,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封他为王,既是对他的劳苦功高的褒奖,也是对他的愧疚和补偿。这点上先帝与思妍是极像的,他们都认为是亏欠了云王的。所以对他也格外的优容。”
玄莳算是了解到始末了,闭上眼,实在对这样的一段故事难以接受。他的父皇,还有云姒宓的母亲,两个人之间有这样的羁绊,而今天自己所面对的一切,这么些年忍辱负重的面对着,便是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场错误。
这个代价是不是太高了呢?
玄莳扪心自问,对于这点他始终是无法接受的,而太后早不说晚不说,偏偏选择今日与他说这些,又到底是何用意呢?
“母后。你今日与朕说这些意欲何为?”
“哀家只是想告诉皇上,世上的事情发生了,就必有其中的因果。因果轮回,总是有报应的。
如今云王要谋朝篡位,也不过就是为了当年发生的事情而已。他是那么骄傲的男人,即便是无心的,也是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而且他还把思妍的早逝一并都算到了我们头上。”
“那母后的意思就是,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而朕就得无缘无故的承受他的报复吗?”
玄莳口中隐隐有了怒气,“朕承认,方才听母后所言,确实觉得是父皇是对不起他,但是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要对他予取予求吗?这些年你和父皇给他的补偿已经过多了,多到已经让他们足以威胁到朕的皇位,能动摇大胤的江山了。”
听着玄莳愤愤然的言语,太后的心情是复杂,冤冤相报何时了,云王一家与他们的羁伴何时才能了。“皇上,你还是没有明白哀家的意思。即便是哀家对云王有愧,哀家也不会坐视他谋朝篡位而不管。只是希望皇上明白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不要怨怼,即使是败了,也要坦然以对。如果皇上最后还是将大胤江山保住了,也希望你能放他一马。”
放他一马?如果今日换做是云王愿意放过他一马,他也不介意放他一马。但是那些只是如果,依着他对云王的了解,还有方才太后对他讲的故事,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一旦云王宫变成功,那么等待着他的就是无止尽的羞辱,一刀杀死他都嫌便宜了。但是太后既然已经开了金口,他也不能当场就将她的要求驳了回去,心思翻转,正琢磨着要怎么说,却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也夺取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云安岳会需要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我一马吗?说出来简直贻笑大方,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这等本事。”
竟然是云安岳!在这等时候,在这等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了御书房!
玄莳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去看守在门外的侍卫,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他进来。但是又被他的话一激,绷着脸,硬是不露半分的神色。
“皇上现在是在好奇我是怎么进来的吗?”云王好整以暇得看着玄莳,目光朗朗直射他眼中,“这大内的御林军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要进来不过是易如反掌。”
玄莳冷笑,即便是身处如厮境地,脸上仍旧是不慌不忙的,“看来云王不止是乱臣贼子,连这梁上君子也当得起啊。真是教朕佩服。不知云王在此时来见朕是意欲何为,难不成是来向朕请罪的吗?”
言语讥讽,玄莳在挖苦他的同时,心中也在暗自盘算着他闯进御书房的用意。现在他的身边除了母后之外,便是空无一人,即便是被他杀了,也没人知道。到时候国中无君,而他也没有留下皇嗣,根本就是让人捡了天大的便宜。
“黄口小儿,说话也如此放肆。”云王嗤之以鼻,对着太后说道:“高敏,看见了没有,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当日对思妍,对我做的事情终究是要有报应的。父债子偿,倒也是天经地义的。”
“云大哥……”
年轻的时候,她一口一口叫大哥的人,如今却是提着刀走近了她身边,当年的事已经再难挽回了。太后望着他,眼中有无奈也有愧疚,一双手隐在广袖中,握地紧紧的,“你这又是何苦?思妍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应该学会放下了。而且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意外,我们谁也不想的。”
“谁也不想?那可不见得!”听到太后提起当年的事,云王的脸色冷得都能将人冻成一块冰,“别叫我云大哥,我可当不起!若非是那个人垂涎着思妍的美貌,又怎么会明知她早已嫁了我做妻,还要做出那样的事情。别和我是弄错人了,连自己的妻子都弄错,这话说出去给谁听啊。”
云王一句句的质问似是戳到了太后的软肋,这点确实是当年她最在意的。她和思妍体态完全不同,即便是醉了,也应该分辨得出,而先皇最后还是铸下大错。她当年对他避而不见,不仅仅是因为他将思妍害了,也是私心在意着他竟然认不出自己。
云王是受害人,难道她就是不是了吗?看着心爱的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她却还要忍着伤心,做出一副贤德的模样替他收拾残局,安慰他们,而她的情又要何堪。这也是他和先帝永难弥补的裂痕啊。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当年的事确实是无心的。至于思妍的死,我们确实也要负责任。”太后的话渐渐多了几分的强硬,既然他冥顽不灵,她也再用不着动之以情。“可是你别忘了,思妍的死因是积郁成疾,起因是她与先皇的那段错误,可是其中推波助澜的也有你的份。若非你始终在意那件事,流连青楼,最后还将别的女子娶进了门,你以为哀家人在深宫,与思妍断了联络就不知道这些事了吗?我们都很清楚,思妍是什么样的性格,她也是骄傲的,金枝玉叶,你竟然将她和一般青楼女子相提并论,那样不是侮辱是什么?!发生这种事,她能不伤心吗?”
太后确实是说对了,一字一句都刺到了云安岳的心里,当年事他放不下,不知珍惜眼前人,直到思妍离开了,却是追悔莫及,只能将一腔恨意发泄在宫里的那几个人身上。没想到还没等到他给他报应,那个人就这样先行离开了,一度他都要放弃,但是看着他的儿子登上皇位,每日坐在金銮殿上,他心里的恨意就变得更加的怨毒。
父债子偿,天公地道!
“你别以为今天你和我说这些,我就会放过你们!”云王收起了脸上的冷笑,但是眉目间更加的阴冷和残酷,“看在当年的份上,我一定会让你和你的先皇重新团聚的。我会派人去皇陵,把他的尸棺擡出来,教他看看他的江山现在成了谁的。”
“你……!”太后怒极,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过来。“逝者已矣,你这样做就不怕报应吗?”
“我又何惧之,既然我走上了这条路,早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了。”那副神情就如同地狱来的使者,从思妍死的那刻起,他就是一个死人了,他在十八层地狱中等待着他们一个个下来陪他永不超生。
“是吗?”一直静默在一边的玄莳终于开口了,唇角微挑,三分的邪气,“你就真的以为你会成功吗?”
“你不用再玩什么把戏了,再装也救不了你的命!”云王心下一凛,但是面上仍旧不肯上当。
“君无戏言,朕又何必装。”玄莳一改往日在他面前仁厚软弱的形象,大气中赫赫是天子般的威仪,“你以为你的那些人马就可以攻进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的反心朕早就知道,就等着你来反,朕也好名正言顺的要了你的命。只是可惜了云家那么多的人都要给你陪葬!”
云王这个时候才终于看出了玄莳不简单的样子,只能说以前他做戏的天分实在是太高,所以真的将他骗过去了,原来却是扮猪吃老虎。果然是和他妈一样的阴险校诈。心中担忧的种子悄悄种下,在这个诡秘的殿中滋长蔓延。
(作者言:你怎么知道太后阴险狡诈,难不成你以前吃过她的亏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云王不信眼前这个小子已经有能力操控这一切了。
“你以为朕明知你狼子野心,还会任着你胡来吗?即便是朕愿意,玄家的子孙也是断断不肯的。”这玄家的子孙是谁,不言而喻。玄莳冷冷的嘲弄着,“你以为你和北辽人勾结,朕就不知道了吗?错了,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四十三 乱心赌命路难行
“你以为你和北辽人勾结,朕就不知道了吗?错了,朕知道的一清二楚!”
石破天惊的一句,惊得云安岳不禁瞪大了眼睛,恁是他老辣非常,也料不到玄莳已然知道了他和北辽勾结的这件事。而玄莳赌得便是他这一刻的迟疑和震惊,打得他一个措不及防。沈锦陵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他吃不准。而云安岳如今能犹如如无人之境来到御书房之中,外面的局势不用小路子回来禀报,他也已经知道是不容乐观了。
所以他只能赌,尽量的拖延时间。借着云安岳的迟疑,来为沈锦陵争取时间。
云安岳到底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一时惊讶之后,便镇定下来,“皇上知道了又如何,难道皇上以为你现在还有力回天吗?我明白的告诉你,这京城之中近七成的兵力都是我的,如今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我劝你还是早早的投降吧。”
“所谓七成的兵力也不过是几万人,你别忘了,单单是沈锦陵现在手中的人马就可以与你相抗衡了。”玄莳冷哼一声,面上仍旧装得极为有底气,“朕也不与你绕圈子,索性今日大家都敞开天窗说亮话,朕既然已经察觉到你的狼子野心,又怎么会不早做防范。事实上,根本就没有出征北辽的事情,一切都是为了请君入瓮,诱你出手。而今果然不出所料,弄出的动静也是不小,不枉朕对你如此的处心积虑谋划。”
云安岳的脸色隐隐有些发青,他的拳头已经咔嚓作响,心头涌起了一股暴怒的情绪,然而,他的理智却警告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为此他不得不深深吸了一口气,但心境却怎么也不可能回复到从前。没想到这小子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到最后竟然将他算计得滴水不漏,自己的一步步似乎都掉进了他的圈套之中。
玄莳的脸上笑容不减,甚至可以说是刺眼的,就如同一巴掌打到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这对于云安岳而言,无疑赤裸裸的侮辱,自己精心想要算计的人,却反而让自己掉进了他的陷阱之中。
御书房中的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片的寂静,透露出诡异的沉寂,压抑地人心都要静止了。
“皇上,不好了,叛军打进宫来,静安王快要抵抗不住了。”
又是小路子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神情焦灼,边跑边向玄莳禀报道,一时间却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云安岳。如果别人不说,恐怕他到死也不知道今天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一句平白无奇的禀报,却让玄莳在瞬间白了脸。而这无疑却是成了云安岳的一根救命稻草,将他从迷障中拉了出来——
即便那沈锦陵折返回来,那又如何。他早已派了三万的人马去守在了城门口,防着的就是京外的人过来救援,而他早已下了死命令,谁都不能放进京城,除非是从着他们尸体上踏过。经过那帮人的纠缠,纵然沈锦陵手下能才辈出,在他带领之下驰骋沙场,攻无不克,但是要想进城还是要付出一番惨痛的代价的。在一番折损之后,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来了。
云安岳心中这么盘算着,连带着心情也好了很多,看着玄莳瞬息万变的神色,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皇上,与作为天子骄子的你相比,老天爷似乎更加眷顾于我。沈将军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可是皇上你已经是被重重包围了,你以为你还能等得到他来了吗?”
玄莳冷着脸,没有继续上去与云安岳相争,而是看了太后一眼,母子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无声胜有声。
小路子不知道为何自己不过出去一会,这个叛军的首领进得了御书房中,还在这里大言不惭的放肆着,脑海中忽然想起刚才闯进来的时候,外面居然没有站岗的侍卫,不禁心中骇然。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何御书房中的气氛如此古怪,但是听着云安岳的一番话,他即便再愚昧,也是知道自己怕是已经犯下了大错,牵连到了皇上。心中不由懊悔,眼神不自觉得看了一眼他服侍了这么多年的皇上,最后犹如壮士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