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谢家杀神(2)“去哪?”“大杀四方……(2/2)
像是夏日的风穿堂而过,刮到他心间,殿外有人吊儿郎当的叼着草叶,逆着光进来,神色明暗见不清,半拉在身后的披风赤得似要渗血,盔甲破破烂烂,脸上带着伤痕,而她满不在意的跟人懒洋洋叫好。
殿上的人都怔住,没想过方才才在嘴边提过的人,突然出现。
她站在殿内的柱子边,背挺得很直,偏生要靠着,硬生生多出几分玩世不恭的散漫。
“都在的话,我也就不去一一通知了,如你们所见,我——遂宁将军,打了败仗。”
大臣们又愣住神,都没见过打了败仗还这般理直气壮的人。
还是梁渊止最先回过神,他少年老成,心思都藏起来,哪怕是这会儿看到皎悄如此不像样子,也能稳住心神,端出新帝的宅心仁厚。
“遂宁将军,可有受伤?”
皎悄毫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把披风散开,“看清楚了吧?”
老子差点死在郢城。
做皇帝的都有点毛病,明知故问。
被皎悄的话噎住,梁渊止并没有动怒,他只是用着黝黑的瞳仁,像要看进她的骨子里去。
“皎皎,没有下次。”
什么下次?皎悄想问,但她擡眼对上梁渊止波澜不惊的脸色,那点子疑问便倒了胃口,半句话懒得说与他。
哪怕见过这么多人,经历过那么多世界,如今看到梁渊止,她也不明白这位大雍新帝的心思。
二哥还在时,见到她带着梁渊止逃课,总会说,“皎皎,你又耽误七皇子的课业。”
梁渊止每每都笑,摇摇头说无碍,是他想出来。
哪里就是他想出来呢,明明是小伴读坐不住板凳,不是被窗外的蝴蝶吸引,就是想去抓树上的鸟儿,规规矩矩坐个半刻钟都要命。
他幼年时,母妃便离世,宫里处境冷暖自知,养出他那么个木头性子。
皇子七岁就应有伴读,他却是到了十岁才有,所谓的伴读还是谢皎这样不成体统只知玩乐的模样。
多的是皇子背地里明面上嘲笑,可梁渊止全都沉默以对,过分些的动手动脚,他也受下来。
像个沙包,又像棵树。
这是皎悄当年说的。
大哥,二哥是太子和三皇子的伴读,比她先去皇子学府,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七皇子脸上出现别的表情,永远都是木讷的,沉默的。
皎悄自小憋不住情绪,脸上表情灵活的像夏季的天色,变的总快。
她没见过梁渊止这样的小木头,见到他当日,皎悄说十句话,才能得他回一两个字。
她其实比梁渊止还小,不过七岁,正是活泼好动爱闹的时候,爹爹娘亲跟她说伴读要做什么,她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全记住皇子吃什么,她也吃什么这件事。
但她不知道,不受宠的皇子过得连下人都不如。
惦念御膳房美食多年,皎悄看着送上来的青菜豆腐,“哇”的哭出声,哭的鼻子都红了,指着梁渊止控诉。
“你……不是七皇子,是坏东西。”
“我要告诉爹爹,你吃好吃的不给我。”
认识那么久以来,皎悄头一次看到梁渊止变了脸色,他有些无措的交握着手指,小声的跟她说,“皎皎,我不是坏东西,我和你吃的一样。”
皎悄哭到她大哥二哥过来找,小丫头哭的太惨,心疼得哥俩抱到太子身边用膳,琳琅满目的美食让她看花眼,她破涕为笑。
对嘛,这才是御膳房的美食。
直到过了好久,皎悄才知道,梁渊止没有骗她,他真的从来都是吃那些东西长大。
也是多亏皎悄闹这么一出,梁渊止此后的膳食倒是好了不少。
略想此些年,她带过梁渊止的不止多少好处,而此人予她的,毫无半分帮助。
“郢城回不来,”皎悄转动盔甲上的破盖,轻描淡写仿佛没发生,“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
殿内大臣终于都回过神,皎悄目光轻扫,犹如万钧,有人脸色微变,不出所料那几张熟悉的脸。
来来往往不过为了个“利”。
她懒得看,眼不见为净。
“要不先打南蛮?”皎悄笑得肆意,说完像是刚想起来什么,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差点忘了,陛下如今的新宠是南蛮圣女,臣糊涂。”
“北殷虎视眈眈,威胁更大。南蛮稍后再议。”
稍后再议,说来还是要打。
嘁,怀里抱着人家圣女,心里还想着要收服南蛮。
又当又立的坏东西。
朝臣都默然不语,皎悄感受着汴陵的凉风,心底杂七杂八的想着事,武将堆里有个粗声道“臣以为,遂宁将军应先去医治,刀剑无眼,将军切莫落下病根。”
听声音认不出,皎悄擡眼,和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对视,她隐约记得是大哥还是二哥曾经的部下,礼貌的对人笑了笑。
笑意搁浅在面上,但胜在足够真诚。
梁渊止眸色暗沉,一锤定音。
“皎皎,随朕回永和殿。”
“喜材,去请太医。”
这就下朝了,皎悄撇嘴,梁渊止要她还有用,在汴陵内,除了他身边,应该没有更安全的地方。
皎悄迈着步子,迎着风慢悠悠的跟上去,御辇也走的慢,她看着,感觉似乎在等着她似的。
莫名其妙,上次她回来,大臣们个个巴不得处死她,她站在殿中,一言不发,梁渊止也只是问她,“可认罚?”
那就认呗,打败仗是事实,她难辞其咎。那时皎悄尚且只是玩世不恭的叛逆性子,尚且对郢城一战里死去的将士有愧于心。
所以她认罚,拖着一身的伤在暗牢里呆了七天,也是命大,还能剩口气出来。
梁渊止这人,真是有病。
皎悄摩挲着腰间的长鞭,没发现御辇停了下来,梁渊止的声音像玉竹敲打,深幽得透着凉意。
“皎皎,上来。”
“?”皎悄盯着华贵的御辇,忍不住骂了句傻逼。
周围的太监宫女面色如常,似乎梁渊止做什么都不足为奇,皎悄心里呵呵,“陛下,于理不合。”
御辇内安静很久,皎悄才不行礼,暗戳戳换个姿势,长鞭硌得慌,她低头去摆正。
“皎皎,从前你可不说这话。”话里有几分怀念,还有一丝怅惘。
皎悄有几分好脾气,那都是留给南绥的。
再说如今重回来,南绥跟她说过,随便怎么都行,她开心就好。
“梁渊止,你从前也不是陛下。”
她翘着唇角,风吹过她发尾,沾着血腻与细泥,那声“梁渊止”清脆响亮,撞得他心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