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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出发了(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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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出发了

雍正十二年底, 得益于新式火器,准噶尔部叛军尽降,西北定, 设行省“新疆”。

大军转战东北路,与罗刹军交战,将其逼退至北海以北百里。

雍正十三年二月, 大清与罗刹重定《白哈尔界约》, 五贝勒弘昼、固伦额附成衮扎布为谈判代表, 明确北海及以东均为大清领土。

至此, 北境全线大捷,疆域更胜康熙朝。

……

四月,气温转暖。

旺仔左手拖着一只大布袋,右手攥着一把钢齿刷子, 走到花园,中气十足地喊:“叔,我来了!叔, 你快出来!”

听见他的声音, 他叔浑身一抖,往假山后面又躲了躲。

奈何区区人工造景挡不住魁梧的身躯,旺仔在身后下人的惊呼声中, 手脚并用爬上假山, 瞅准位置往下一跳, 准确地落在了一片柔软的白色上,又开心地大喊,“叔!”

大白有气无力地“嗷”了一声。

接着就感到自己身上皮毛被拉扯着, 又痒又麻, 偏它还不能把在身上作乱的小祖宗给一爪子拍飞。

旺仔嘴里发出“嘿咻嘿咻”的声音, 双手并用,毫无章法地拿纲梳在大白背上划拉,浮毛乱飞。

边上青苹看得眼皮直跳,连声喊,“世子,轻些,够了够了!”

就算她知道大白通人性,不会伤害小主子,这场面看着多少有些骇人。

旺仔把刷下来的老虎毛塞进布袋子里,扔给青苹,“加上这一袋,给额赫做一件‘虎绒’袄子,明年冬天穿上一定不冷。”

青苹慈爱道:“世子如此有孝心,公主定会高兴。”

“等额赫午睡醒了再拿给她看,”旺仔满意了,拍拍虎屁股,“叔,去校场,我该练拳脚了,你今早上秤又重了两斤,得跟我一起跑圈才行。”

大白起身,顺着他的指令走。

一人一虎走过离公主府大门不远的小道时,听见门口传来喧哗声。

“哪个没眼色的敢在公主府闹,别吵着额赫休息,”旺仔拧起眉头,“叔,咱们去看看。”

他调转虎头,才走到一半,就撞上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巨人”。

过去,旺仔见过最高的人,就是他的阿布,当朝超勇亲王、军机大臣策棱。

可这人明显比策棱还要高许多。

大白从他身上闻到驳杂陌生的气味,不由后退两步,上半身伏低,冲来人龇牙咧嘴,喉头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他们身后,青苹脸色激动,领着人跪下,就要给来人行礼,被他擡手制止。

“拉旺多尔济?”那人摘下头盔,露出因为彻夜赶路长满青色胡茬、带着疲态的脸,“我——”

他顿住,不想让下人率先叫破自己的身份,却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离家四年,曾不足他半臂上的婴儿已经能骑着虎的到处跑,看来他的胆子比他的年纪要大得多。

旺仔仰头看着他,轮廓与他相似的双眼越来越亮,忽然大喊,“额祈葛!”

男人愣在原地,旺仔翻身下虎,冲到他面前,发现自己还没到他的腰,只能双手抱住他大腿,又喊了一声“额祈葛”。

成衮扎布将头盔扔给身后亲兵,弯腰将他抱起来,面色复杂,“你认得我?”

“你是我额祈葛,是征北元帅,战无不胜的大英雄!”旺仔挺胸,仰着下巴,“额赫画了你的画像挂在屋子里,我天天见,额赫还常跟我讲你的故事,我当然认得!”

成衮扎布忍不住低笑出声,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更红了。

乌希哈在信中说过,旺仔对自家人很亲,对外人却防备心很重,成衮扎布本以为,他在旺仔刚出生便“抛下”他远征,回来后少不得要花费许多功夫,才能让孩子接受他这个额祈葛。

只看旺仔的态度,成衮扎布就能想到乌希哈这些年对自己的思念。

旺仔骄傲完,见成衮扎布似在发呆,反而有些紧张,小声问:“额祈葛,你认识我吗?我是旺仔,我给你写过信的!”

“额赫说你要过两天才回来,还说要带我一起去城门口接你呢!”

成衮扎布狠狠吸了口气,将旺仔抱得更紧,迈开腿,“去找你额赫!”

青苹见他们父子相亲,眼中含泪,高声喊道:“恭迎额驸回府!!”

成衮扎布抱着旺仔,越走越快,逐渐小跑起来,很快超过了去报信的丫头。

卧房内,乌希哈忽然从梦中醒来。

“来人!”她急声唤道,“我好像听见,布布回来了。”

绿翘服侍她起身,温声劝她,“公主是睡迷糊了,离额驸抵京还有两日呢。”

日历就放在床头触手可及之处,乌希哈一看再看,也不能加快时间流速,失落叹道,“怎么觉得最后这两天,比之前两年还过得慢些。”

她又问起儿子:“旺仔呢?”

“这个时辰,世子应是在练拳脚。”

“那扶我起来,我想去花园和校场走走。”

乌希哈刚披上外衫,听见屋外旺仔在叫“额赫”,声音尖锐急促,还伴随着几声虎吼,仿佛碰上了什么大事。

她心中一紧,鞋都没穿,雪白的袜子直接踩到地上,疾走到门前,推开房门。

阳光被站在一步之外的人影挡住大半,乌希哈捂住嘴巴,不敢置信。

院中和屋里的下人们或惊或喜,齐齐跪地高呼:“恭迎额驸回府!”

旺仔也跟着喊:“额赫,是额祈葛回来了!”

他们的声音,让乌希哈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她仍然站在门槛这边,不敢迈出去,怕眼前日思夜想的人是一碰即散的幻影。

她眼角溢出一滴泪,即将滑落时,成衮扎布一步跨到乌希哈身前,伸手抹去水渍。那只手又向下落,接着紧紧把乌希哈摁进怀里。

骤然撞上坚硬的盔甲,乌希哈难免感受到疼痛。

但她喜欢这种代表着真实的疼痛。

颈间感受到一股灼人的潮意,还有他永远炙热的气息。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他们同时说道。

被挤在中间成了夹心的旺仔:“……救!”

他要喘不过气了!

……

旺仔最终获得了足够的喘息空间。

他左手抱着兔子姨,右手牵着虎叔,被哄到院子里去玩儿。

绿翘为主子高兴,嘴上稍稍放肆了些,“有些事,兔子、老虎、和小孩儿都听不得。”

青苹则是认真跟旺仔解释,“公主和额附四年未见,让他们俩单独说说话吧。”

旺仔问:“那额祈葛以后还会走么?”

青苹想到如今大清政通人和,国富民丰,还有所向披靡雄师和新式火器,笑着回答:

“不会再走了。”

屋里,成衮扎布握住乌希哈的手,“我以后,就好好儿地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乌希哈让人备好热水,再遣开所有下人,亲手“服侍”成衮扎布沐浴更衣。

她手检查过每一处跟记忆中对比多出的伤痕,有些能与家书中对上,更多的则是她从未知晓的。

然后,并没有绿翘以为的小孩不宜的场面。

他们躺在床上,静静相拥,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成衮扎布先睡着了。

他真的很累,快马赶路两天两夜,身体困惫,在外征伐奔波四年,心理上更是疲累不堪。

乌希哈用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五官。

这四年,想念么?想念的。

孤独么?孤独的。

有过朝夕相伴的幸福后,比成婚前,等成衮扎布回来的那五年更想念、更孤独。

那,后悔么?

后悔嫁给这个人,后悔让他离家征战么?

永不。

……

次日,成衮扎布进宫面圣,带回了几道圣旨和价值万金的赏赐。

继前年四爷封策棱为亲王后,又封成衮扎布为和硕亲王,赐号“骧武”,且因其收回北海周边十五万顷领土,特赐三代不降爵,并封拉旺多尔济为骧武亲王世子。

异族一门双王,可谓恩宠无双。

四爷对信重之人向来不吝施恩,不过若非成衮扎布娶的是自己爱女,他绝不会大方到这种程度。

他还有另一层私心在。

拉旺多尔济已是铁板钉钉的下任亲王,日后乌希哈若再有子嗣,也可承袭策棱王位,希望能以此稍加安慰她独守京中的委屈。

此外,父子二人战功还惠及女眷。

乌希哈加领双俸,宋氏追封皇贵妃,纯悫公主追封为固伦长公主,成衮扎布生母也得了诰命追封。

成衮扎布交还兵符后,没有立即领新差使,而是告了长假,从此一天十二个时辰,片刻不离地陪在乌希哈身边。

旺仔有了比策棱更厉害也更严厉的武教头,痛并快乐着。

唯一让他感到有点不高兴的是,额祈葛回来之后,额赫就变得爱睡懒觉,姑姑们还经常不让他进额赫房间。

大人们可真奇怪!

……

转眼中秋至,四爷在圆明园摆宫宴。

此前数年,乌希哈因为宋氏病故,成衮扎布又离京,除了四爷的寿宴,旁的宫宴和外府邀约一概不出席。

她不来,虽人数上只少了一家三口,四爷、后妃和皇子们却总觉得空落落的不得劲。

今年成衮扎布回来了,又逢北境大捷、开疆拓土大喜,四爷难得奢侈一回,大摆宴席,京中有爵位在身的宗室,及三品以上官员尽数到场。

不停有人来向乌希哈夫妻敬酒问候。

丈夫在身边,乌希哈难得随心小酌,酒是法兰西来的、古老正宗的拉菲,后劲稍大。

一杯下肚,她脸颊通红,半倚在成衮扎布身上,被他小声哄着吃菜喂水果。

旺仔则是早跟一帮皇孙表兄弟们跑到别处玩儿去了。

玉录玳坐席就在乌希哈边上,见他们夫妻亲密,凑过来,伸手去捏她的脸,“妹夫回京几个月,总算把你的肉给养了些回来。”

说完她又轻叹,“你还是这样好,像以前,不似这几年……”

以前乌希哈一直是被全家宠爱、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他们也一直努力想让她保持住那份天真。

可世事无常,如今玉录玳感觉她比自己还要成熟些。

“我还是我,难道现在就不好了?”乌希哈笑着挽住她,“大姐姐放心吧,除了……我都好,人总是要长大的嘛。”

她没提宋氏,目光落在四爷身后角落里一张无人桌案上,乌希哈知道那是四爷顾及她心情,为宋氏空设的位置。

他们都还记得,乌希哈觉得就足够了。

见乌希哈眉眼舒展,不见郁色,玉录玳也不再提过去的伤心事,转而问道:“我听星德说,妹夫没在兵部领差事,是准备回漠北?”

成衮扎布点头,“已经上了折子。”

玉录玳“刷”的一下黑了脸,“战事刚了,你又要抛下乌希哈?”

“大姐姐误会了,”乌希哈忙解释,“不是他一个人回去,是我们一起回去。”

“你等了他四年,还要陪他去漠北吃苦?把皇阿玛、额娘们还有咱们兄弟姐妹都抛在京城?”玉录玳脸色更差。

她实在心疼乌希哈,转向成衮扎布,“当初皇阿玛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你说会对乌希哈好,除了头两年还像点样子,哪儿做到了?!”

成衮扎布快两米的大个子,被玉录玳说得擡不起头来,“大公主,我——”

“你闭嘴!”玉录玳没想听他解释,又对乌希哈道,“乌希哈你自己来说,你要是不愿意去,我去跟皇阿玛开口,让他下旨给你换个额驸。”

乌希哈刚张口,玉录玳郑重道:“你想好了再说,咱们在京城还有铺子厂子,你那什么‘数理化生’的册子,皇弟们也只搞懂了一半,你就不管了?”

“我还记得,你十岁出头的时候,就知道劝我,说女人出嫁后不非得相夫教子,尤其是咱们深居高位,大可用好手中权势做一番事业,这么多年,我们姐妹妯娌一直是这般做的,现在,你要为了他把这些都抛下了吗?”

成衮扎布听得满脸复杂。

乌希哈只是轻笑,“京中诸事,我相信没有我在边上瞎出主意,大姐姐和皇兄弟弟们会做好的,至于我随布布回漠北,亦并非只想与他夫妻相随。”

“恪靖姑姑年初身故,姑父亦伤心病重,才上书请额祈葛和布布回喀尔喀部主持大局。我婚后与恪静姑姑一直有通信,姑姑生前留书予我,她希望我能去接她的政务,和布布夫妻同心,守好漠北千万顷领土和喀尔喀部十几万族人。”

同样内容的折子,恪静公主病重时也上奏御前。

喀尔喀部和朝廷都需要有人来接手漠北内政,乌希哈的身份、心性、能力都最合适。

这不是一个小担子。

成衮扎布迟早是要回漠北的,乌希哈也会跟着他回去,这点四爷当初赐婚时就很清楚。

他诏乌希哈进宫,与她深谈过后,同意了。

乌希哈仰头,圆明园的天空比紫禁城和公主府都开阔,但还是比不上久远记忆里的塞外。

“大姐姐,我也想去看看,那一定是比京城更广阔的天地。”

“行吧,这像是你会做的事。你真决定了,谁都劝不了。”玉录玳长叹一声,又问,“准备什么时候走?”

乌希哈道:“等过了皇阿玛万寿吧。”

四爷生辰是十月三十。

历史上,雍正帝驾崩是在八月二十三,就在八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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