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道观失子（2/2）

宁熈云不断叫着“自然”开始莫自然以为她是叫着自己，可是渐渐地发现，宁熈云两眼放空直直的盯着空无，口中虽叫着“自然”但显然眼中所见却不是此刻身边的自己，她的意识早已迷失。

宁熈云腹中如刀绞钳拧般疼痛，终于一阵烈痛袭来，无意识的剧烈挣扎，周身犹如再次坠入冰水之中，然后瞬间下腹却是忽然一暖，心脏骤然紧缩，一股暖流从身体中滑落。宁熈云黑亮的瞳孔随即黯淡，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停止，一切都结束了，宁熈云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莫自然眼见宁熈云痛苦挣扎而束手无策，剧烈的颤抖之后是突如其来的平静，实在让他措手不及，呼吸一滞，心上便好似被猛抽了一鞭，不敢去想，却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莫自然越是想要压下自己的心痛，那心痛却越是猛烈的攻击他，将他整个占领并摧毁，莫自然用尽所有力气呼吸稳住自己，用最后的克制担忧宁熈云。低头再看向宁熈云，那张惨白如纸的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和颜色，如死人般的晦暗，唯有从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颤抖的双唇仍能分辨出那隐忍痛苦的持续。

莫自然将宁熈云缓缓放平，轻轻捋了捋她脸侧的乱发，之后用自己抑制不住颤抖的手悄悄掀开被角，那已经预感到的殷红的血已经渗到了洁白的床单之上。莫自然的目光如被烫到一般躲避，胸口和咽喉的呼吸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慢慢滑坐到床边的地上。苍天为何如此待我，云曦何辜，我亦何辜，这孩子又何辜，莫自然在心中呐喊，十多年来的悲愤怨恨本以为早已归于尘土化于无形，今夜却又成百上千倍的被唤起苏醒。

旁边箫七和谨言还不知怎么回事儿，想要上前来探，可是宁熈云和莫自然虽然只是一躺一坐却好似将周围的空气筑起无形的屏障，完全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两人将其他人隔绝，这小小的陋室将山林隔绝，山林将外界隔绝，天地暗淡，草木皆灰。

山林木屋中诡异的沉寂，许久干柴在火堆中爆裂的声音才终于将莫自然由浓浓的悲伤中唤起。不过这一会儿的功夫，莫自然却明显憔悴了许多，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若是活着就必须去做。莫自然开口的声音依然是清越温柔，对着谨言道：“去找块干净的布帘围在床边。”之后又转向箫七，眼中满是难掩悲伤，却还是轻柔道：“麻烦尽量多少些热水来。”

谨言和箫七赶忙起身依吩咐而行，甚至恨不得逃离这间充满悲伤令人窒息的木屋，之后几人便都一言不发地在屋中忙碌，莫自然喂宁熈云用温水服下各种滋补药丸，好在各地医馆之中从来不缺这一类滋补治疗的药物，之前出于谨慎考虑，莫自然提前备下了不少。宁熈云始终闭目不语，任莫自然摆布，仿佛睡着了一般甚至于仿佛死去了一般只剩下一具驱壳，只有从不时颤动的睫毛上方能察觉她依然活着，甚至清醒的活着。

待到莫自然将一切收拾妥当，东方已经曙光初现，静听鸟鸣风声，透过窗纸隐约可以感觉到天光微亮，三人忙了整整一夜这才又得以缓过一口起来。

莫自然轻轻倚跪在宁熈云床头，凝视她苍白的，半晌轻轻拉过宁熈云右手握在自己手中，感受到莫自然温暖的大手，宁熈云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宁熈云目光直视屋顶却穿透出去飘向远方，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朦胧无知的在这里过完了二十一岁的生日，如今不过时隔一年，却在这里失去了平生第一个孩子。从前自己是否想要一个孩子并未想过，可是自从一个多月前得知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宁熈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欣喜，原来自己竟是如此渴望有一个孩子，并且那是自己和所爱之人的孩子。如今这个孩子不知是男是女，来到这个世上还不足三月，甚至还未见到天光便匆匆离去。宁熈云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浑然不觉，直到滴落耳中，莫自然也眼睁睁看着那泪滴滑落，冰凉如滴在两人心上一般。

许久只有这一滴清泪，直到泪水干结，宁熈云柔弱凄绝的声音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来：“我好恨……”。莫自然听到这一句再难坚强自己，猛然将整个脸埋在宁熈云和自己握着的手中，因为情绪的起伏而控制不住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宁熈云吐出悲愤至极的三个字后便再无言语，狠狠将头偏向里边，甚至挣脱莫自然的手，用手势示意自己想一个人独自休息。莫自然心中万分担心伤痛，可是也全无办法，支撑着站起身来出了临时拉起的帘幕和箫七谨言出了房间。

身心如此疲惫，可是脑中却轰鸣巨响，虽然闭着眼睛可以眼前却时时晃动着各种人影。宁熈云想到从前昨日种种，恨骨肉相残更恨自己软弱；恨世事残酷更恨自己看不分明；恨勾心斗角更恨自己茍且偷安；恨皇家无情更恨自己有情；恨他人赶尽杀绝更恨自己竟还抱着一丝美好幻想不放。如今梦碎，可代价却是自己孩子的性命，恨这代价巨大，更恨自己身为大宁皇朝的公主却还不如平民女子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保护。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一切，祝福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