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八千年玉老 一夜荣枯 (1)(1/2)
更新时间:2012-12-19 9:04:43 本章字数:12212
进去!她被人用力推了一下,结果又跌回房间。奇怪的是房间内依然温暖如春,颜儿抖抖索索地看向窗外,只见那人一身红衣,正立在雪中,不多时那疯狂的大雪就将他悉数包裹,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雪人。
夭夜!是夭夜!当意识到那人是夭夜,颜儿才紧张起来。即便他人很讨厌,但还要靠他救烈啊。现在该怎么办?颜儿四处打量,终于将床上的棉被悉数卷起来,抱了出去。现在已经没时间去想,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是怎么回事了,她只想赶紧把他弄到房间里来。
夭夜,你坚持一下。颜儿顶着风雪,将棉被盖在夭夜身上,她想将他抱到房内,却忽然见他胳膊掉了下来。啊--颜儿惊叫着弹开,紧接着便见夭夜被冻成了一堆碎片,被眼前景象惊呆的颜儿,再也无法坚持,两眼一闭昏倒了。
醒醒吧,该吃早饭了。
不要啊,救命--她尖叫着睁开眼,哪里有什么暴风雪,只见夭夜一脸浓情蜜意地看着自己,胳膊腿都是好的。她赤脚下床,将窗户打开,金色的阳光顷刻倾泻一地,暖得醉人。床窗外那些红花依然开得那么娇艳,一点异常都没有啊。难道昨晚是她做梦了?
你怎么了?夭夜问。
颜儿毫不避讳地说:我昨晚梦见暴风雪,你被冻死了。夭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低声说:你是做梦也想让我死?
很明显他误会了她的意思,但颜儿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闷闷地叹了口气。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皮下投下浓重阴影,那晶莹洁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仿佛琉璃做的。夭夜凝视着他,笑意很快又充满了脸颊。
看你头发乱的,我帮你梳一梳。他笑着便拿起了篦子。颜儿一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才发现都是乱的。
我自己来。颜儿想从他手中拿过篦子,但夭夜却躲开了。你之前,最喜欢我给你梳。听他这样一说,颜儿又没了心情,感情这痴病又发作了。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摆出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
夭夜梳头的动作很温柔,也很娴熟,看样子,他的确是经常给她娘子梳头。到最后,他甚至还能给她挽出一个好看的发髻。最后又从那花盆里剪下一支不知名的粉色花朵,攒到了她的发髻。
大功告成。他欣喜地端详着自己的佳作,好像颇为满意。颜儿也挺满意,冲着他笑了笑。
雪儿,你若是嫁了我,我定天天为你梳。他对颜儿的称呼,竟是越来越亲近。颜儿只觉得浑身一凛,登时起了一身鸡皮。
夭夜,就算梦再长,也有醒来的时候。我以前不是你娘子,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颜儿把话都说绝了。夭夜脸色一沉,随即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冰冷,他笑了笑,但那笑却让人觉得能碾碎寒冰。颜儿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是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害怕这个男人,也许是因为他阴晴不定吧。
雪儿,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三次。他盯着她的眸子,认真地说。
颜儿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竟差点摔倒,她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夭夜是个疯子,因为思念死去的娘子而入魔的疯子,如果她再不离开,也许什么事都能发生。这样的话,她刚刚说一遍,他却说不许她说第三遍,那中间那遍去哪里了?
好,我不会再说了。跟疯子是无法沟通的,只能顺着他来。见她忽然顺从,夭夜那脸色顷刻又转晴了。
来,我带你去桃花坞。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穿过几架蔷薇,便走进了一间茅屋,这小茅屋跟四周这华丽恢弘的宫室比起来,实在是格格不入。颜儿狐疑地走进去,扑面而来的便是一幅巨大的人像画。当颜儿的眼眸跟画中人眼眸重合时,她当即便怔在那里,也明白夭夜为何会那么执着的认为她长得像他娘子了,因为这画中人跟她实在太像了。那眉眼,那嘴唇,甚至是这一身飘逸的白衣,唯一不同的或许是眼神,画中女子眼神冰冷无情,竟像是两把利剑。
这就是你娘子?颜儿怔怔地问。
夭夜点点头,自语道:我不想她一个人在这里,所以来陪她。
一阵微风吹过,桌子上那些尚未完成的画,悉数被吹落,颜儿俯身捡起,只见全是同一个女子,有侧影,有正面,或笑,或嗔,或怒,种种表情,种种身姿,栩栩如生。这些画,足以证明,夭夜和他的娘子真的非常相爱。颜儿微微叹息,就在她想转身,看看另一侧有什么时,却忽然窥见一副让她如遭棒喝的画,画中女子,倚着一树红梅,粉面含羞,眉眼含情,正望着作画人的方向,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幅画上的题字:今朝花树下,不觉恋光年。这个句子太熟悉了,当初在轩辕燚的落梅园,她记得自己也写了这样一幅字给他。只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她狐疑地看着夭夜,但却见他对着那人像画,念念有词。
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吗?夭夜凝神看她,那眼神无辜中甚至透着一点可怜。颜儿有些不忍,便说:这两居诗,我倒是有印象的。
夭夜马上开心地举起画,骄傲地说:这是你最喜欢你的两句诗,为夫为你画这幅小象的时候,你刚好有三月身孕。夭夜那苍白的面孔上竟呈现出一抹红晕,他讲得无比认真,但颜儿却魂不守舍。她坚持认为这夭夜比烈疯的更厉害。
那时候你最喜欢红梅,但后来为夫为你栽得漫山遍野的红梅,你却又说喜欢看那血娇,你不知道血娇是要用人血来浇灌的……夭夜喃喃自语,颜儿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但听到那血娇是用人血滋养出来的,便忍不住一阵惊骇。难怪昨日看见那血红的花林,会觉得如此诡异。
我累了,想回去。颜儿疲惫地一笑,扶着那茅屋的便要走出去。不想夭夜却冲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低语道:娘子,小心动了胎气。颜儿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这妖娆男子,实在想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让他痴迷疯癫成这个样子。她不再烦躁,不再纠结,心中只是充满了感动与怜悯。她在想,如果世间有这样一个男子如此待自己,她就算跟那画中女子一样,即便死了,也该心满意足了。想到这里,颜儿竟忍不住一阵唏嘘。但殊不知,这人间所有的因果都是轮回的,所谓有因必有果,有今日的果,肯定也就有当初的因。
之六
回到休息的地方,颜儿赫然发现轩辕烈竟已经醒来,他疲惫而虚弱的立在连廊里,身边的小童正努力跟他讲着什么。他黑发如墨,随意披在肩头,即便是大病初愈,但却依然挺拔如一颗白杨树。
主人,帝姬。那小童一见他们回来,马上如释重负。因为他怎么都无法跟他解释,这是哪里,他怎么到这里来的。烈随着小童的声音看去,只见那一男一女立在院落中,女的身披一身白纱,肩上搭着一段白狐裘,围着纤秀柔美的脖子,她脸蛋尖尖,双瞳剪水,竟是难以描述的美丽。而那男的,一身红衣,猎猎随风,狭长的凤眸,正诡谲地看着他。这一双人,真可以说是一对璧人了。
三哥?烈狐疑地喊了一声。颜儿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夭夜,很明显烈是恢复神智了,而且他也将夭夜看成了轩辕燚。夭夜微微一笑,随即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烈微微蹙眉,随即又狐疑地看着颜儿,他用力回想,自己最后的清醒记忆,是在观雪山,大火之后,他看见了菊生,听到了辰渊说观雪山是住的是颜儿。可是颜儿,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他印象中的颜儿,是个才十四五岁的丫头,她有一张圆圆的小脸,爱笑,爱粘着他。但眼前这身材高挑的女子,可谓美绝人寰,倾国倾城。
你是?烈步履维艰地走过来。
颜儿千言万语一时竟哽在喉咙,她想对他笑的,可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哽了半天,她才能艰涩地开口,不想夭夜却抢在她前面说:这位是我娘子。他笑吟吟地看着烈。他话未落音,颜儿和烈都惊讶地看着他。
烈吃惊地看着颜儿,双唇颤抖了半天,才低声问:你是颜儿?!你是颜儿,对不对?他眸子里燃起无比热切的光,那瘦削但却依然俊美的脸上,是难以描述的悲喜。颜儿平静的心湖,像是被投进了巨大的石头,她扇动长长的睫毛,强颜欢笑:对不起啊,公子,你认错人了,我是瀚海帝姬。傲雪铮。
烈一怔,眼神更加炽热,没错瀚海帝姬,那个传说能一统天下的人,她就是他的颜儿。于是他不顾一切地握住她的手,叠声说:是,你就是颜儿。颜儿,我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宫里的事我都查清楚了。大闹寿宴和偷夜明珠的是母后的侍女青瑛,莲生也没杀小花,我只是将他放生了,颜儿--烈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忍不住热泪盈眶。颜儿听着这恍若隔世的一切,一时竟呆了。
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他用力嗅着她发间的香气,竟忍不住滴下泪来。
我让你照顾莲生,只是想让你熟悉她的孩子,因为我打算把那孩子给你养,但你这丫头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
他竹筒倒豆子似地将一切的前因后果跟她讲,颜儿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她任由他抱着,任由他亲吻着自己的发丝,心中像是空出了一大块,有些疼,有些凉。
你看我哪里还像她?她禁不住喃喃自语,轩辕烈喜欢的是那个单纯毫无城府逆来顺受的夏倾颜,可今时今日,她哪里还有半点她的影子。
哪里都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颜儿,我轩辕烈的妻子,大槿的皇后。烈激动地低吼,像是要对全天下宣布。
颜儿,第一次没认出你,是母后说你死了,而我的确也看见了他们找来的尸体,那时候我整个人都像死了一般,什么都看不出。只是觉得你有些熟悉。烈说着说着,嘴角竟然滴出殷红的血来。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轩辕烈!颜儿惊恐地扶着他的后背,将他转过来,只见烈已经满嘴是血,但却依然笑得开心。此时一直沉默的夭夜终于说话了,风漫雪舞的毒,你应该也清楚。余毒未尽之日,情绪不可有起伏,否则毒必攻心。颜儿一抹烈的脉搏,果然气息紊乱,毒气逆流。
救救他。颜儿望着夭夜。
夭夜双手抱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现在恐怕就是神仙也难救,就算是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夭夜幸灾乐祸地看着烈。颜儿生气地问: 他跟你无冤无仇,你犯不着这么狠心。夭夜嗤之以鼻,忽然咬牙启齿地说:你懂什么?无冤无仇?有些人自私便已是最大的罪行。
看着他眉目狰狞的样子,颜儿下意识地后退,但夭夜却步步紧逼了上来。但到最后,他却忽然收起怒容,亮出招牌笑容:雪儿,你很怕我?以前你是一点都不怕我的。他伸出苍白优美的十指,将她耳边一丝乱发扶到耳后。颜儿真是受够了这个喜怒无常的人,她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烈,给他一个愤恨地背影。
答应我,否则他很快就会死。夭夜冰冷的声音自颜儿背后传来。颜儿怒火中烧,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步步进入了这个人的圈套,但事到如今,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颜儿--烈上有一丝神智,他紧握颜儿的手,微笑道:你不要答应他。
颜儿冷冷地看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大槿的子民还在等着你,你怎么能死!说完,她便对夭夜说:我答应你便是。
夭夜欣喜若狂地过来拥住颜儿,将烈推到侍从的肩膀上。烈心如刀绞,但奈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样才对。放心,你的朋友就是为夫的朋友,为夫一定会竭力救活这个废物的。说完,他不忘得意地看了烈一眼,但烈却因为无法承受这样的变故竟昏了过去。
我要你现在就救他。颜儿沉声说。
夭夜摆摆手,娘子,这你就不懂了。虽说救人如救火,但事实上有些病,是需要等的。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放心,待为夫给他吃一颗保命丸。
夭夜从怀中掏出一颗红通通的丹药,不由分说就塞到了烈的口中,然后按住他的下颚,强行让他咽下了那颗丹药。见烈痛苦地吞了下去,夭夜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娘子,我们走吧,夭夜扶着颜儿,开心的像个孩子。颜儿冷冰冰地推开他,淡然道:如今我朋友尚未痊愈,我还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万一你反悔,我朋友死了,那我岂不是很吃亏?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夭夜脸色一沉,似乎又要生气,不过到最后,他却只是点了点头。你愿意看着他,便看着他。说完,他便走了。颜儿赶紧去看烈,烈虽吃了那颗古怪的丹药,但看样子并没有好转,还是昏昏沉沉的。
轩辕烈,为了你的家国,你的子民,你必须活下去。也不管他是否能听得见,颜儿只自顾说着,你也不必感到愧疚,我是自愿的,留在这里也许比出去祸害人间好。我留在这里,正好不用再去做什么一统天下的王者,也再不会跟你作对。你跟拓跋辰渊都好好做你们的皇帝吧。颜儿叹了口气,此时此刻,她说的倒是有几分真心。如果那个传言是真的,那她如果出去,一定还要继续背负那个命运,可她已经有些倦了,她之前痛恨轩辕烈,以为只要以天下为敌,他就会在意自己。可现在,她不爱他了,也想通了。颜儿说完就想走,烈却吃力地拉住了她。
颜儿,没有你,纵有万里江山,又有何用?烈断断续续地说着。也许他早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而不是到现在这般境地。以前,他总以为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父皇的肯定,只要他说好,那就一定是好的。他想跟三哥一样,去建功立业,开疆拓土,然后封王封爵。可是当他做了皇帝,当他亲手送走颜儿,他才赫然明白,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比起高高在山的王座,他反而觉得与颜儿在梓勿宫那些单纯的日子更难能可贵,于是他忽然记起在羌狼皇宫事,轩拓跋辰渊问他的那番话,只可惜他现在才有答案。
颜儿冷冷一笑,慢悠悠地说:太迟了。即便我原谅了你,我再也不是那个单纯的爱你至深的颜儿,而是跟你有血海深仇的瀚海帝姬傲雪铮。她美眸转动,看着虚弱的烈,不悲不喜,这种木然的表情,又胜过任何一种表情,它像一把锋利的刀,将烈的心慢慢凌迟。
白色的羽纱,像瀑布般倾泻下来,颜儿起身向外走,烈撕心裂肺地问:颜儿,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要他怎么做?她好像没想过。可是即便他再怎么做,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吗?如果不是他的苦苦相逼,她又如何会成为今天背负国仇家恨的傲雪铮?她依然是那个贪吃爱睡傻乎乎的颜儿。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过是因为她想找个疼爱她能配她玩的相公而已,可恰恰在命运的安排下,她遇见了最不能容忍他的轩辕烈,做傲雪铮的痛苦谁能明白?有时候颜儿也会想,如果当初她选择的是轩辕燚,结果会不会有不同?
轩辕烈,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养伤,伤好了,我就送你出去,继续做你的大槿皇帝。颜儿说罢终于像一只蝴蝶飞了出去。烈伸着手,甚至抓步骤她的一丝气息。他终于明白,错过的终将错过,即便他苦苦挽回了傲雪铮,颜儿依旧已经死在了他的回忆中。忽然间,烈的心撕裂般的痛起来,他无比想念那个身着红衣,细语娇声的颜儿。
灯光下,夭夜眉目如画,颜儿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美好得不像是真的。此时,他黑发披在肩头,后面仅用一根黑锻绑着,修长的眉眼,含情脉脉,端着酒壶的双手,细致温柔。
娘子,尝尝这个。他手挽着袖子,为颜儿斟了一杯清酒。这酒香得让人迷醉,香得让人忍不住捧起酒杯。
这是什么酒?颜儿把玩着酒杯,细细端详酒杯上精致的花纹。
轮回。夭夜神秘地笑着,喝了它,可以帮你找回以前的自己。
颜儿忍不住笑了,眼前这男人的疯病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医不好了。于是她手腕一抖,便将酒喝光了,夭夜便又倒上一杯。几杯酒下肚,颜儿忽然觉得胸口积聚一股说不出的力量,之前被鬼域克制住的灵气似乎又回到了体内。她媚眼如丝,两颊娇艳若梨花。
这酒好厉害。她觉得眼前的夭夜似乎变成了两个人。
夭夜笑着答道:可不是嘛!
颜儿忽然用力,酒杯顷刻变成了齑粉。好,她的功力竟然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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