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诗寄孤勇,恩宠难寻(1/2)
巳时的宴席刚开了个头,东配殿的角落里便起了细碎的议论声。
几位宗亲福晋端着茶盏,目光却黏在西配殿年世兰的座位上,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檐角漏下的寒风。
“瞧年嫔身上那石青料子,说是杭绸,可针脚也就寻常绣娘的手艺,哪比得上熹妃身上那件云锦?”
镶黄旗的一位福晋用帕子掩着唇,眼角的余光扫过甄嬛隆起的小腹,“听说莞嫔这胎稳得很,太医都说是位阿哥呢,这福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旁边的正白旗福晋跟着点头,指尖敲着桌面:“想当年年家势盛时,她穿的哪件衣裳不是金线绣的?”
“如今倒好,连支像样的头面都没有,头上那点翠簪,看着倒像是早年的旧物了。”
“树倒猢狲散罢了。”另一位福晋轻笑,“年羹尧在西北的军饷都断了月余,她在宫里还能有什么体面?”
这些话像针尖似的飘过去,年世兰虽听不真切,那些打量的眼神却如芒在背——有同情,有鄙夷,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漠然。
她握着酒杯的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掐进紫檀木桌面里。
想当年在潜邸,她生辰时王爷亲自赏的宝石,颗颗比眼下莞嫔腕间的还大; 如今不过是失了些势,竟成了这些妇人嘴里的笑柄。
“小主,喝口茶润润喉。”颂芝低声劝道,悄悄往她碟子里夹了块芙蓉糕,“仔细气着身子。”
年世兰深吸一口气,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酒液的辛辣呛得她眼眶发热:“忍着。”
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等过了今日,看谁还敢小瞧我。”
好不容易挨到未时三刻,外朝官员退席的动静传来,年世兰才如蒙大赦般起身,带着颂芝往奉三无私殿附近的偏殿去。
偏殿里只摆着一张小桌,炭火烧得并不旺,她却脱了外褂,让颂芝取出那本翻得卷了角的《唐诗选》。
“再念一遍。”年世兰背对着殿门,声音有些发紧,“青海长云暗雪山……”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颂芝捧着诗集,一字一句念得清晰,“娘娘,您都背得滚瓜烂熟了,错不了的。”
年世兰转过身,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散乱:“我要的不是不错,是要让皇上记起来——记起年家为大清立过的功,记起我年世兰不是只会撒娇的妇人!”
她走到镜前,对着模糊的铜镜理了理衣襟,“等会儿献诗时,我要站得笔直,让所有人都看看,我年世兰还没垮!”
申时刚到,奉三无私殿内已摆好了家宴。
紫檀木长案上铺着红绒布,鎏金碗碟里盛着鹿尾、熊掌等珍品,连酒壶都是银胎鎏金的,透着比先前更甚的精致——毕竟是宗亲家宴,虽不似外朝那般拘谨,规格却半分不减。
皇上还未驾临,殿内的气氛倒比上午松快许多。
齐妃端着一碗杏仁酪,正和几位王府福晋说笑:“我们三阿哥昨儿还说,要给皇上画一幅《松鹤延年图》当贺礼呢,虽说画得稚拙,也是孩子的心意。”
福晋们纷纷附和,夸三阿哥聪慧。
甄嬛被几位相熟的宗亲围着,正说着腹中胎儿的动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前儿夜里踢得厉害,想来是个活泼的,倒让皇上笑话了,说这孩子性子随我。”
“莞嫔说笑了,龙裔活泼才是福气。” 和硕怡亲王福晋兆佳氏笑着打趣,“等小阿哥落地,我们府里的格格定要送来亲手绣的虎头鞋。”
安陵容抱着弘礼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几位低位分的嫔妃正围着她说话,有的夸六阿哥长得周正,有的请教育儿的法子,她一一笑着应答,指尖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倒也自在。
唯有年世兰,独自坐在最末的席位上,面前的酒杯纹丝未动。
先前总围着她转的几位嫔妃,如今都凑到了甄嬛那边; 连早年受过她恩惠的一位答应,也只敢远远地看她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去。
“小主,要不要让厨房再添个热汤?”颂芝看着满桌几乎未动的菜肴,心疼地问道。
年世兰没应声,目光死死盯着殿门的方向。她知道,自己今日就像戏台子上的角儿,所有人都等着看她是唱得满堂彩,还是摔得粉身碎骨。
可她偏要唱下去——哪怕嗓子唱哑了,也要唱出当年那股子破釜沉舟的劲头来。
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
年世兰猛地站起身,指尖将那本磨得边角发毛的《唐诗选》攥得更紧,纸页的棱边硌得掌心生疼。
她望着殿门方向,看着皇上明黄的袍角扫过门槛,看着甄嬛被一众宗亲福晋簇拥着屈膝行礼,鬓边的南珠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又看见安陵容抱着弘礼上前,皇上伸手逗了逗那孩子的下巴,小阿哥咯咯的笑声像银铃般撞在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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