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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暗流汹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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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三年十一月初七,苏州,沈府。

这是一处占地十余亩的私家园林,位于苏州城东南,名曰“沧浪别业”。园中亭台楼阁错落,曲水回廊蜿蜒,虽是初冬,但江南气候温和,园中仍有绿意。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奇崛嶙峋,池中锦鲤悠游,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雅致、宁静。

然而此刻,园林深处一处名为“墨香斋”的书房内,气氛却与这雅致格格不入。

沈括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深紫色家常道袍,须发银白如雪,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手中把玩着一块巴掌大小的墨玉镇纸,镇纸雕成麒麟形状,在晨光中泛着幽暗的光泽。

书房内还有两人。一位是身着玄色锦袍的中年人,面容儒雅,但眉宇间隐有阴郁之气,正是秘密南下的韩似道。另一位是个三十余岁的精悍男子,一身劲装,腰佩长剑,是沈括的心腹护卫首领,姓陆名九,人称“九爷”。

“韩公此次南下,真是让老夫意外。”沈括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江南口音特有的绵软,但话语中的冷意却不容忽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就这么突然造访,险些让老夫措手不及。”

韩似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却不饮,只是淡淡道:“沈公说笑了。若真打招呼,还能叫秘密南下吗?况且,若事先通报,恐怕老夫就见不到沈公了——说不定半路上就‘意外’身亡,或者被官府以‘擅离职守’的罪名拿下了。”

这话夹枪带棒,直指沈括可能对自己不利。

沈括眉头微皱:“韩公此言何意?你我同在一社,荣辱与共,老夫怎会对你不利?”

“同在一社?”韩似道放下茶杯,直视沈括,“沈公还当我是同社之人吗?‘墨祭’之事,为何不与我商议?与金人接触,为何不通禀?谋划‘划江而治’,为何要瞒着我这个汴京总舵?沈公,你是觉得老夫老了,不中用了,还是觉得……老夫会阻碍你的大计?”

一连串质问,毫不客气。

书房内空气骤然凝固。

陆九的手悄悄按上剑柄,眼神警惕地盯着韩似道。

沈括却笑了,笑声干涩:“韩公果然消息灵通。看来你在江南的眼线,不比老夫少啊。”

“不多,但够用。”韩似道平静道,“至少够知道,沈公在太湖搞的那些名堂,够知道你们与金人使者秘密会面三次,够知道你们计划在江南制造动乱,为‘划江而治’铺路。沈公,你好大的胆子,好大的野心。”

“野心?”沈括笑容收敛,眼中寒光一闪,“韩似道,你掌科举三十年,门生遍布朝野,这难道不是野心?你通过科举操控朝政,这难道不是野心?老夫所为,不过是顺势而为,为‘清流社’谋一条更广阔的路!”

“更广阔的路?”韩似道冷笑,“勾结外敌,出卖国土,这叫更广阔的路?沈括,你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金人是什么?是茹毛饮血的蛮夷!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就算你们真能‘划江而治’,金人会坐视你们在江南逍遥?他们会得寸进尺,一步步蚕食,直到把这锦绣江南也变成他们的牧场!”

“那又如何?”沈括忽然激动起来,站起身,指着北方,“至少我们能保住江南!保住这华夏文脉的最后净土!韩似道,你睁眼看看,看看这大宋朝成什么样子了!官家沉迷书画道教,朝中党争不断,官员贪腐横行,军队废弛不堪!金人灭辽在即,下一步就是南下!以朝廷现在的样子,挡得住吗?挡不住!到时候中原沦陷,汴京不保,你我都是亡国奴!”

他喘了口气,继续道:“与其坐等亡国,不如主动谋划,保住江南半壁。江南富庶,文风鼎盛,只要我们能掌控江南,就能延续华夏衣冠、儒家道统。金人野蛮,不懂治天下,他们打下江山,总要有人帮他们治理。与其让那些谄媚小人得势,不如我们这些真正的读书人掌权。至少,我们能保住科举,保住文脉!”

“荒谬!”韩似道也站起身,“沈括,你太天真了!金人要的不是有人帮他们治理,他们要的是彻底征服!他们会把汉人当奴隶,会毁掉所有典籍,会废掉所有制度!什么科举,什么文脉,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到时候,你我就是千古罪人,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后世唾骂万年!”

两人怒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

陆九的剑已经出鞘三寸。

良久,沈括忽然笑了,笑得苍凉:“韩似道,你说得都对。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你能阻止金人南下吗?你能让朝廷振作起来吗?你不能!你只能通过科举,一点点地渗透,一点点地掌控,可那太慢了!金人不会给我们时间!”

他走到窗边,望着园中景致:“我今年六十七岁了,没几年好活了。我不想看到华夏文明在我眼前断绝,不想看到儒家道统就此消亡。哪怕背负骂名,哪怕遗臭万年,我也要做这件事。至少,能保住点什么。”

韩似道看着沈括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他理解沈括的绝望,理解那种眼看大厦将倾却无力挽回的痛苦。他自己何尝没有这种感受?

但他不能认同沈括的做法。

“沈公,”韩似道语气缓和了些,“你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我们还有别的路。我们可以通过科举,培养更多真正的人才,逐步改革朝政,整军经武。金人虽然凶悍,但只要大宋内部稳固,君臣一心,未必不能抵挡。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抵挡不住,也要堂堂正正地战死,而不是苟且偷生,出卖祖宗基业!”

沈括转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韩似道:“韩似道,你还是这么……迂腐。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今日来,就是想阻止我?”

“是。”韩似道坦然道,“停止与金人的接触,解散激进派,回归组织的原本宗旨——通过科举改革朝政,而不是勾结外敌、分裂江山。如果你不答应……”

“不答应如何?”沈括冷笑。

韩似道一字一顿:“那我就以汴京总舵的名义,将你们逐出‘清流社’,并动用所有力量,清除你们在江南的势力。”

“好大的口气。”沈括坐回太师椅,“韩似道,你以为你还是三十年前那个一手遮天的科举‘提线人’吗?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江南是我的地盘,朝中……也有我们的人。你想清除我?只怕先被清除的是你。”

韩似道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朝中有人?你是说童贯?”

沈括笑而不语。

“童贯是北线负责人,他支持你们的计划?”韩似道追问。

“这不重要。”沈括摆摆手,“重要的是,韩似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加入我们,以你在朝中的影响力,配合我们的行动。事成之后,你依然是‘清流社’的领袖,甚至可以成为江南新政权的宰执。第二……”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现在就离开苏州,回你的汴京去,从此江南之事,与你无关。如果你敢插手,或者向朝廷告密……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这是最后通牒。

韩似道沉默良久,缓缓道:“沈括,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陆九看向沈括,以目示意——要不要留下他?

沈括微微摇头。

韩似道毕竟是“清流社”的创始人之一,在组织内仍有影响力。如果现在杀了他,会引发内部分裂,甚至可能暴露整个组织。而且,韩似道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旧众多,他突然死在江南,朝廷必定严查,反而麻烦。

“让他走。”沈括低声道,“不过,派人盯着他。他若老老实实回汴京,就随他去;他若敢在江南搞小动作……就让他‘意外’消失。”

“是。”陆九领命,匆匆离去。

书房内只剩下沈括一人。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写下四个大字:时不我待。

是的,时不我待。

金人灭辽在即,朝廷昏庸无能,江南士子怨气渐生……这一切都是机会。只要操作得当,就能在乱世中谋得一方天地,延续华夏文明。

至于骂名……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只要成功了,后世自然会给他公正的评价。

“来人。”沈括唤来仆役。

“老爷有何吩咐?”

“去请徐先生、周先生、赵将军,明日午后来府上议事。”

“是。”

仆役退下后,沈括走到窗边,望着北方天空。

韩似道……这个曾经的盟友,如今成了障碍。

但没关系,障碍可以清除。

现在最重要的是两件事:第一,加快与金人的谈判,争取最有利的条件;第二,在江南制造足够的动乱,让朝廷焦头烂额,无力干涉。

而这一切,都需要钱。

沈括想起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钱百万。这个钱袋子虽然好用,但也太招摇了,如今被李纲盯上,成了隐患。

是该考虑换一个钱袋子了。

或者……直接动用那些藏着的金银?

沈括走到书架前,转动一个不起眼的瓷瓶。书架悄无声息地移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他提起一盏灯笼,走下阶梯。

地下是一间密室,不大,但堆满了木箱。打开几个箱子,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金锭、银锭、珠宝、古玩。

这些是“清流社”三十年积累的财富,是未来事业的基石。

沈括抚摸着一块金锭,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踏实。

有了这些钱,就能收买更多官员,就能招募更多人手,就能……

忽然,他耳朵一动。

地面上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不是仆役,仆役的脚步声他熟悉。

有人潜入!

沈括立刻吹灭灯笼,闪身躲到暗处,手中多了一柄匕首。

脚步声在书房内停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向书架方向走来!

沈括屏住呼吸,匕首握紧。

书架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手中也提着一盏灯笼。

灯光照亮了来人的脸——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面容普通,但眼神锐利,动作敏捷。

沈括不认识此人。

那人进入密室,迅速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箱子上。他走到一个箱子前,试图打开,但箱子上了锁。

他取出一根细铁丝,准备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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