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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血谏(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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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焚!竟然是如此惨烈的自焚谏议!

这不是抗争,这是以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发出的最后呐喊!是对这个浑浊世道的终极控诉!

“备车!去东林书院!”陈砚秋猛地回过神,对已经闻声赶来的柳氏和安福嘶声吼道,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与悲痛而扭曲。

“官人!此刻去不得!”柳氏虽也面色惨白,但尚存一丝理智,“府衙的人必定已在路上!您此时前去,如何自处?若被牵连…”

“顾不了那么多了!”陈砚秋双目赤红,“那是七条人命!七个读书人的性命!我不能让他们…让他们就这样白白…”

他的话哽在喉咙里。他知道柳氏的担忧是对的,此刻前往,无异于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但他无法坐视不理。他必须去!必须亲眼看看那惨状,必须知道,这滔天的冤屈与悲愤,究竟能换来什么!

他不再理会柳氏的劝阻,一把抓起官袍和那方血书,对安福吼道:“走!”

马车在夜色中狂奔,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急促而沉闷的声响,如同擂响的战鼓。陈砚秋坐在颠簸的车厢内,紧紧攥着那方血书,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窗外是沉沉的夜幕,但他的眼前,却只有那冲天的火光和七个毅然赴死的身影。

当他赶到鸡笼山下时,远远便看到东林书院方向上空,依旧弥漫着未曾散尽的烟尘,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焦糊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书院门前灯火通明,已被大批江宁府衙的兵丁团团围住,严禁任何人出入。周世荣正在门口跳脚指挥,气急败坏地呵斥着手下。

陈砚秋的马车被拦下。

“陈干办?”周世荣看到陈砚秋,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与阴狠,“您…您怎么来了?此地凶险,您还是…”

陈砚秋根本不理会他,一把推开挡路的兵丁,就要往里冲。

“陈干办!里面乃是案发现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周世荣急忙拦住。

“案发现场?”陈砚秋猛地转身,死死盯住周世荣,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利剑,“周世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案?!逼死人命的案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般的怒意,让周世荣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陈干办…此话…此话从何说起?是他们…是他们自己想不开…”周世荣强自镇定,辩解道。

“想不开?”陈砚秋举起手中那方血书,几乎戳到周世荣脸上,“这《江宁七子陈情表》上,白纸黑字,血泪控诉!你告诉我,他们是为什么想不开?!是不是你们府衙的刑讯逼供?!是不是你们栽赃陷害,堵死了他们所有申冤之路?!”

周世荣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砚秋不再看他,用力拨开挡路的兵丁,冲入了书院大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水浇透。

明伦堂前的空地上,一片狼藉。焚烧后的灰烬堆积如山,混杂着烧焦的书籍残骸和难以辨认的物件。空气中那股焦糊味更加浓烈,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肉体烧焦後特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味。五具——不,是七具,只是有些已经几乎无法分辨——被烧得蜷缩、炭化的尸骸,保持着最后的坐姿,散落在灰烬之中,触目惊心!

幸存的学子们被兵丁驱赶到一旁,许多人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空洞,或充满仇恨地望着那些官兵。沈文渊被两名学子搀扶着,站在不远处,他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气,如同一尊石雕,呆呆地望着那七具尸骸,老泪纵横,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陈砚秋一步步走向那片焦土,每走一步,都感觉脚下有千斤之重。烈焰虽已熄灭,但那灼热的气息仿佛仍炙烤着他的皮肤,那七名士子最后的呐喊仿佛仍在他耳边回荡。

他走到最近的一具尸骸前,那焦黑蜷缩的形体,依稀还能看出曾是一个年轻的生命。他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碰什么,却又颤抖着缩回。

就在这里,几个时辰前,七个鲜活的生命,七个饱读诗书、心怀天下的年轻人,用自己的身躯和鲜血,点燃了这最后的、也是最绝望的烽火!

这不是意外,不是偶然。这是被逼到绝境后,最惨烈的反抗!

他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那些或悲痛、或愤怒、或麻木的面孔,最后目光落在面如死灰的周世荣身上。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就此罢休。这七位士子的血,不会白流。这《江宁七子陈情表》,必须上达天听!这江宁,这江南,乃至整个大宋,都该听听这来自地狱深处的血泪控诉!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血书,仿佛攥着一团燃烧的火焰,一字一句,对着周世荣,也对着这漆黑的夜空,立下誓言:

“此间之事,陈某必当据实奏报朝廷!七位义士之血,绝不会白流!”

声音斩钉截铁,在弥漫着焦糊与悲愤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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