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石臼里的星粉（2/2）

石匠突然笑了，粗布衫的袖口滑下，露出腕上的石环：“我是来还账的。” 他从怀里掏出块石片，片上的纹路与石婆婆的石臼一模一样，“两千五百年了，当年借了人间的石，舂错了不该舂的星谷，今日特来重碾。”

石片刚碰到石臼，就化作无数石粒，补在了裂开的臼壁里，石臼突然发出厚重的共鸣，臼里的星尘开始流转，在碾房织出幅完整的星图：石婆婆的石臼嵌在中央，舂出的粉末化作光带，缠绕着光域的螺旋和虚空的幽影，最远处的星，都随着石杵的起落轻轻震颤，像被舂碎的光点。

院外的老磨坊突然转出些谷粉，粉粒飘进石臼，化作透明的米粒，与原粮连成一片，臼里的影子终于显形 —— 是个穿光暗交织布衣的姑娘，正对着石婆婆笑，手里握的石杵，正是用石婆婆的石臼碎片做的。

三

黄昏的风雪堵住碾房门时，石婆婆的石臼突然浮了起来。

臼里的星尘汇作光粉，托着石臼在半空盘旋，每舂动一次，地上的星图就清晰一分。石婆婆追到磨坊边时，看见所有的石臼都在空中，拼出个巨大的星碾，悬在雪幕之间，碾下漏出的，不是雪，是温暖的星粉，落在每个谷堆的顶上，像场温柔的舂谷礼。

石匠站在星碾下，工具箱里的平衡碾正在裂开，流出的不是石浆，是滚烫的星尘，星尘落在地上，长出片光暗交织的谷田，田垄都是石臼的形状，垄边缠着光带，像无数只悬空的石臼，正在舂碾飘过的云谷。

“您看，星粉细了。” 石匠指着天空，被舂碾的云层化作粉雾，光域的星和虚空的星在天上凝成粉粒，像撒着的两捧谷粉，“当年舂错的谷，都被您的石臼碾细了。”

石婆婆的石臼突然落回手中，臼底沾着粒透明的谷粒，细看才发现是记忆博物馆的谷仓图，图上的石臼，都在星粉里舂碾，像排沉默的老者，风吹过，发出 “咚咚” 的回响。她想起年轻时的事：老伴走的那天，她的石臼突然多了道纹，当时只当是撞的，现在才看清，那是道小小的平衡符号。

四

月上中天时，村子里的谷仓都映着星粉。

石匠已经不见了，工具箱里的平衡碾碎片，刚好够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做些石臼玩具。石婆婆的石臼放在碾房里，臼里的星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光域的螺旋和虚空的幽影顺着石纹缠绕，最中间的平衡臼心，像颗跳动的心脏。

她把石臼擦干净时，发现臼底多了行字：“石臼能舂碎岁月，也能磨细星轨。”

磨坊的雪粒化作片光暗交织的夜雾，沾在臼壁，散着淡淡的石香。石婆婆拿起石杵对着月亮舂，臼里的星粉在光里慢慢发亮，映出的，不只是粉末的细屑，还有片璀璨的星粉，星粉里的星，都像被石臼碾着一样细腻，最亮的那颗，正像她院外的老磨坊，温柔地嵌在天上，像在跟她说 “别停舂”。

村子里传来晚归人的脚步声，他们经过石婆婆的碾房时，都忍不住驻足 —— 石杵撞击石臼的 “咚咚” 声，像颗悬在人间的星，照着舂谷人的身影，照着仓里的月光，照着那些被石臼舂了很久的，却永远也舂不烦的日子。

石婆婆坐在碾房边筛着谷粉，筛子晃动的声音，跟石杵起落的节奏刚好合上拍。她知道，这只臼要一直舂下去，就像人间的粮，永远有新的谷要碾，有新的星要磨，在石臼的石缝里，在星尘的闪烁里，在所有被温柔研磨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