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清虚门（2/2）

“不！我不信！”阿乔双眼赤红，理智彻底被滔天的悲愤和痛苦淹没。师父那近乎认命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反抗和斥骂都更加刺痛他、激怒他！他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需要斩断这将他逼至绝境的痛苦！

“告诉我真相！否则……”他猛地将剑尖又向前递进一寸，锋利的剑气甚至割裂了师父背后道袍的一角，“弟子……弟子……”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清虚真人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当那张熟悉而苍老的面孔映入阿乔血红的双眼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张曾经威严中透着慈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烛光摇曳，照亮了师父浑浊的眼眸，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洞悉一切的疲惫和哀伤。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阿乔疯狂的躯壳，看到了他灵魂深处那无法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就在阿乔的剑尖距离师父胸膛只有三寸之遥，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的刹那——

静室外，风雨交加的庭院中，一个异常高亢、尖利、带着宫中宦官特有腔调的声音，穿透了狂暴的雨幕和沉重的血腥气，清晰地传了进来：

“圣——旨——到——！”

这声音如同魔咒，瞬间冻结了静室内的一切！

紧接着，那个尖利的声音用一种近乎炫耀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女红袖，忠勇智谋，深明大义，忍辱负重，潜伏逆贼身侧多年，终助朝廷剪除心腹大患‘血手人屠’及其师门叛逆！功在社稷，彪炳千秋！特赐婚太子为正妃，即日入主东宫，钦此——！”

“红袖……姑娘……护国有功……赐婚太子……即日完婚……”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钢锥，狠狠地、反复地凿进阿乔的太阳穴！

轰——！

阿乔感觉自已的整个头颅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空白，随即又被无数疯狂旋转的血色光点所充斥！耳朵里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耳鸣，盖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

红袖……没病？

潜伏……多年？

助朝廷……剪除……心腹大患？

赐婚……太子？！

无数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无数曾经在心头闪过又被强行压下的疑虑，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猛烈爆发出来！每一次她恰到好处的发病，每一次她服下那妖异药丸后诡异的平静，每一次她在他杀人归来后那看似心疼实则空洞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道圣旨残忍地串联起来，构成一幅狰狞无比、令人作呕的真相图卷！

“呃啊——！”

一声凄厉得不像人声的惨嚎从阿乔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是灵魂被彻底撕裂、被投入油锅煎熬时发出的绝望哀鸣！

他握剑的手猛地一抖！那柄指向师父的“孤鸿”剑，在他心神剧震、力量失控的瞬间，竟因他前冲的惯性，又向前递进了半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响起。

冰冷的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清虚真人单薄的胸膛。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了。

阿乔脸上的疯狂和痛苦瞬间冻结，变成了极致的、无法形容的惊骇和茫然。他呆呆地看着自已的剑，看着那剑锋没入师父的身体，看着师父胸前那朵迅速洇开的、刺目的血花。

清虚真人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已胸口透出的那截染血的剑尖，脸上依旧残留着那份深重的悲悯。他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最后一次落在阿乔那张因极度震惊而扭曲的脸上。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化作唇边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无尽苍凉和释然的叹息。

然后，他那双承载了太多复杂情绪的眼睛，缓缓地、永远地闭上了。盘坐的身体失去了支撑，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量，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歪倒下去。

“不——！！！”

阿乔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他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握剑的手，踉跄着后退一步！“孤鸿”剑随着师父倒下的身体一同跌落在地，发出清脆而冰冷的撞击声。

他死死地盯着师父胸前那片不断扩大的血泊，看着那曾经教他握剑、教他做人、予他如父般温暖的老人，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巨大的、无法承受的罪恶感和滔天的恨意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

“红袖——！！！”

他猛地转身，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复仇恶鬼，喉咙里滚动着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不再看师父的遗体一眼，不再理会外面宣读圣旨的喧嚣，像一道失控的黑色闪电，撞破静室的窗棂，带着一身淋漓的血水和无尽的恨意，狂暴地冲入了外面无边无际的狂风暴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