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身退。(2/2)
如朝廷一旦真由暴君统治,对方会为了享乐大肆征税,若是好色则会强征民女入宫,甚至哪天一不高兴,说要报仇雪恨什么的,出兵远征,恐怕就要伏尸百万。
这些消息都被他通过各种报刊传达了出去,由此在民间引发了不少的讨论,觉得融安帝是盗匪假扮的人也日渐增多。
看时机成熟,李广深再出一招,让百姓们注意留心,看身边有哪些人意图破坏生产,扰乱学堂,凡是有可能引起暴动的事,便令他们立刻报到官府,并予嘉奖。
如此一来,不必朝廷大军出动,如老鹰抓蚊子一般到处去抓这些隐藏得极好的动乱份子,光是民间自查都能触及到各个角落。
融安帝见大事不妙,本想鱼死网破跟李广深拼了,却被人死劝着撤退。
“陛下,此番李贼造谣陛下乃是假扮,如今民间亦多有怀疑,大势已去,不妨等小殿下长大,到时咱们再图谋不迟。”
朝廷军队对他步步紧逼,要不是手下人拼死保护,融安帝恐怕早就死在乱军之中。
“朕准备了三年啊!三年!怎么能短短三月时间就放弃?这叫朕如何去见郑氏的列祖列宗!”融安帝双眼赤红,奋力往前挣,犹自不肯离开。
手下人见他冲动,双手抱着融安帝的腰,死命拦着他:“陛下不可!若是此番被围,臣虽万死亦无法再保陛下周全,等他日小殿下长大,陛下到时正可再次联合宫中一起举事不迟!”
是啊,他们能不认自己,总归不会再不认宫中的皇帝,只是想到还要再等数年甚至十多年,融安帝就恨不能杀了谢良臣与李广深!
想到这,他突然停止了挣扎,真个顺从的在残余手下的力护中逃走了,只不过他带着剩余人马却不是退回他的荒岛,而是打算潜进琼州杀了谢良臣。
谢良臣放下朝廷的诋报,有些可惜李广深没能真将人杀了。
不过对方善后的手段倒是不错,他找了个面目相似的男尸,也在对方脸上造了刀疤出来,然后宣布妄图借先帝名义造反的反贼已经伏诛,若有人再掀动乱,仍旧按国法处置,以杜绝再有人以此生事。
又过半月,谢存墨要随船出海,道想去看看别国的风土人情,顺便游学,谢良臣答应了,盛瑗却十分的不放心,谢良臣便将府中的护卫大半调了过去,让他们随船保护女儿。
这些人算是他的私卫,每月的钱粮也是谢良臣在发,而且跟了他许多年,自是放心。
只是由此一来,谢府的守卫便薄弱了不少。
一天夜里,谢良臣正要就寝,却听见枪/声,心知不好,立刻便让盛瑗带着孩子与爹娘躲进底下密室,自己则取了取了长剑,又背了长弓在身上,悄悄出门查看。
刚把门打开,一柄大刀便明晃晃的朝他砍了下来,谢良臣侧身让过,擡手狠击对方手腕,立时便将对方手中的刀震落,之后再抽出长剑划向对方喉间。
出得院子,便见府中护卫皆藏于各种掩物之后,手持长/枪与人对阵,且对方明显人数更多,而他们则占劣势。
其中有一个黑衣人站在众人之后,并未动手,只面朝自己站定,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隐在昏暗的月色之中,看不清面目。
谢良臣也不多废话,直接抽出身后的弓箭,擡手便朝对方射了过去。
那人见状立时朝旁一躲,同时手中端起了突火/枪。
“嘭!”巨大的声音在身旁炸响,谢良臣就地滚了一圈,稳住身形之后立刻便趁着夜色朝后门逃去。
看他逃走,那人立刻就追了上来,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来到了旷野之中,于此同时,对方的弹/药也在追击途中用尽。
这种火/枪虽是经过了改良,但是若旁边未有足够的补给,弹夹里头也只有十发子/弹而已,而且这种火/枪上没有瞄准镜,若要命中,白日还好,晚上几乎不怎么可能。
见弹药用尽,对方也从身后抽出弓箭,朝谢良臣射来。
察觉到对方子弹用尽,谢良臣奔跑的脚步慢了些,然后疏忽之下,背后了箭,扑倒在地,呻/吟不止。
“哈哈哈!你这贼子也有今天!”
熟悉的声音传来,谢良臣反手将箭从肩胛处拔下,丢到一边,一手撑在地上,转身看向来人,喘/息道:“是......是你?”
融安帝眼神癫狂,抽出腰间的匕首朝他靠近:“没错,是朕,朕今天就要结果了你这乱臣贼子!将你千刀万刮!”
残月躲进厚云之中,让原本就晦暗的天色更加漆黑一片,但是即便如此,那闪着银光的匕首却似利剑一样一闪而过,极快的朝谢良臣心口处扎来。
“滴答,滴答。”
有什么东西滴落了下来,砸在草叶之上,后又渗入泥土之中。
原本极低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被放大了无数倍,和周围的虫鸣声混为一体,竟异常的和谐。
融安帝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前,但见有深色的暗记弥漫开,而离他只有咫尺之遥,原本一手撑在地上,半死不活的谢良臣却站起了身,手上拿着一柄缩小版的突火/枪。
“你......你是故意的......”融安帝跪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想让血止住。
“我确实是故意诱你前来。”谢良臣轻笑一声,“为了等你,我甚至穿着这犀牛皮甲好多天了,实在不太舒服。”
这皮甲当初去北地的时候没用上,如今倒是有了用武之地,那箭头虽是锋利,却只堪堪划破了他点皮,并未真的让他受伤。
“哈哈哈哈!你这贼子既是故意设计诱我前来,如今朕死在你手里也只恨天道不公!”
融安帝嘴里一直有血涌出,天上的云散开,照在他惨白的脸上,犹可看见他眼中的恨意。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天下欲匡扶我大融皇室的忠臣良将多了去了,早晚你谢氏一族要被诛杀干净,一个不留!”
谢良臣可怜的看着他,哂笑一声,叹道:“你不会真以为普天之下,谁都甘愿为你郑氏一组做牛做马,子孙后代皆为草芥吧?你真以为百姓真的不知你非盗贼?”
只不过是大多数的人都不愿再回到以前的那种日子罢了。
“哼,纵是你花言巧语,此番跟朕起事的人你却是拦不住!至于国中百姓,他们不过一时为李广深所蒙蔽,早晚能看清真相!”
同时他上下扫视了谢良臣一眼,见他腰间佩着一块上好的白玉,亦冷笑一声:“呵呵,你说得大义凛然,殊不知你等与我又有何区别?”
“陛下说得没错,凡是人皆有私欲,纵然是以后当权者不是皇帝,而是分散到了数人、十数人、甚至上百人,他们同样也会因着掌握了权利,所以要求过上与普通人不一样的生活,享受一般人享受不到的东西。”
见他如此干脆的承认了,融景帝大笑一声,哪知却因着太过激动,喉间腥甜涌上,迫得他只好暂时闭嘴,俯身呕出一滩鲜血。
谢良臣见他还没想明白,只得继续往下说。
“然,这种事虽是无法避免,但实际却与皇权有着本质的区别。”
即便不愿承认,但在这个世界,无论古今中外,各民族的发展其实都是由其中少部分的精英所引领着前进的。
有的人十分具有军事才华,政治谋略,能在与其他民族的抗争中,让本民族占据上风,如抗击匈奴的霍去病、唐朝打击突厥的李靖还有戚继光。
而有的人则在其他方面特别突出,比如墨子制造机械,神医治病救人,亦或者某些学术大拿,科研巨擘。
他们比其余普通人更加聪明,更能坚持,能够让本民族的各个方面都得到发展,由此他们便享有了特权,或是名,或是利,或是名利双收。
外族亦是如此。
只不过不同民族的精英因着行事的方式和思考方向不同,智力、才华上亦有出入,因此才会造成各国发展程度不同的情况。
就如都是底层百姓,但是国与国之间却仍有明显差距。
这些精英带着本民族发展,创造更大更好的环境,而其余的普通人则供养他们过上区别与自己的生活,满足他们的欲望。
但是,这种欲望是需要节制的,不能无限膨胀。
凡是精英们的欲望开始不受控制,向下索要过多,就会逐渐走向失控。如盛唐的覆灭,宋朝文官的腐败,明朝后期的党争,都是精英们逐渐堕落,欲望不受控制导致的。
所以为免重蹈覆辙,便需要给这些精英们戴上各种枷锁予以限制。
儒家学说很多著作就是对精英们上了道德枷锁的,比如要他们修身,要他们慎独,要他们君子固穷,格物致知。
但是这种道德上的枷锁显然力度不够,不然也不会有“满嘴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这种说法了。
所以要想最大限度的予以限制,只能用法,用严法,同时将另一个完全不受任何限制的特权人群给废除。
没错,就是皇帝。
他们自诩为天之子,若是道德出众即为明君,若是不然,则为昏君暴君。但是即便是昏君,手上的权利却不受影响,要举国共养之的底气更是来得莫名其妙。
只要去掉这个要世袭罔替、拥有绝对权利却不节制欲望的怪兽,那么再用法尽量限制精英们膨胀的欲望,那么社会便能大致安定,不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毕竟只有环境安稳,大家都齐心协力搞生产发展,不管是底层也好,精英也罢,才能一步步的往上走。
融安帝听他说完,整个人都沉默了,嘴唇也越发的白,胸口之前汩汩奔流的血也逐渐干涸,便似油尽灯枯一般。
“呵,我倒是没想到,你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融景帝轻笑一声,最后道,“只是你描绘的这种世界不会存在,百姓愚昧,最易为人所煽动,早晚我郑氏皇族还能重掌大权!”
说到最后一个“权”字时,融安帝双目突然圆瞪,脖子一梗,倒在地上再无气息。
谢良臣伸出手指探向融安帝的鼻间,见人确实已死,便掏出身上的火折子丢在了他身上。
丝织的布料一点即着,跳跃的火光将漆黑的夜色驱散,映照出谢良臣的脸,却是无一丝担忧。
“愚昧的百姓确实很容易为人所煽动,可是多读书就不会了。”谢良臣最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此处,只余身后火光逐渐大盛后又渐渐熄灭。
史书上对于这一段历史的记载极为简单,只写道:雍和六年,大融起内乱,丞相李广深灭之,自称安帝之人身死,后据亲近之人分辨,其人却非安帝。
后又十年,陈良继丞相位,企图复帝制皇权,为人所弃,诸臣弹劾之,陈良自缢府中,晚节不保。齐术临危受命,替位丞相之职。
齐相在任期间,再度命人编纂修改新法内容,将其扩充,凡民生各项,都有其法,民间风气由此渐清,并于同年取消宵禁。
齐相去后,后又历二相,各有功过,为后人评说,然开此先河之谢相却再未涉及朝堂之上,死生不知。
只凌烟阁将建,欲奉华夏有功之臣,时人提议谢相当居首位,朝堂之上议论声起,皆道此人于国有利,于君不忠,虽为国栋,非是良臣,莫衷一是,争论颇多。
作者有话说:
应该不会有番外了,有时候不用把什么事都写完,大家自己想象一下也挺好的,再加关了五天写更新,我也打算给自己放放风,休息几天。下本应该会开《我帮陛下登基了》。如果感兴趣可以收藏哦~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