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之争(1/2)
听完各部政事奏报, 天色已然渐深,宫门即将上锁,诸人皆散去, 谢良臣也从宫中回返丞相府。
盛瑗见他回来得晚,有些心疼,立刻让人去准备晚膳,谢良臣将马鞭递给府中护卫,拉了她的手一同往里去。
“爹娘和老师在做什么?可还习惯?”
盛瑗闻言一笑,开口道:“还能干什么?爹娘正带着恪儿和舒儿, 祖父则是在教墨儿读书。”
“哦?既是有老师亲自相教,倒是不必再给墨儿请先生了。”谢良臣亦笑道。
休息过后,谢良臣去爹娘那里看了两个孩子, 随即便去瞧盛平顾如何给女儿上课。
以前他自己就在盛平顾门下学了好一段时间,知道老师教孩童时向来没什么耐心, 且所讲内容又大多艰深,不一定能让对方听懂。
哪知进了书房,却见屋内气氛再是融洽不过,甚至融洽得有些过头了。
“外曾祖父, 这段墨儿原本是已经背会了的, 只是因为回京船上不好看书, 爹说在移动的地方看书会坏了眼睛,所以我才有些忘了, 外曾祖父别生气,等墨儿再过两天, 一定就能背会了。”
谢存墨眨着大眼睛, 朝盛平顾可爱吧唧的道, 同时她的表情里还带着一丝惭愧, 看着要多真诚有多无辜。
盛平顾本来就没打算责骂她,闻言更是满脸的欣慰,捋着胡子道:“墨儿真是勤勉好学,这篇既是暂时忘了,那等过几日外曾祖父再来问就是。”
“嗯嗯,外曾祖父放心,墨儿到时一定就会背了!”谢存墨立刻点头。
谢良臣站在门外看女儿哄老师,真是目瞪口呆。
以前自己只有稍懈怠或是令老师不满之处,盛平顾必要对他严词告诫,甚至各种文罚体罚,更别说以这种一听就是借口的说辞来敷衍推脱,若他真敢,估计会真被逐出师门。
“老师别听这丫头的话,我看她就是一路上玩野了,疏于读书,这才忘记。”谢良臣跨进门内,直接拆穿道。
“爹爹。”谢存墨见他进来,立刻就收了脸上的天真,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
盛平顾见此立刻就心疼了,瞪着他道:“便是一时忘了又如何?左右墨儿又不用考科举。”
岂料话音刚落,谢良臣便摇了摇头:“老师难道忘了之前我与你所提女学之事?我既提此事,便打算让墨儿也去书院读书,怎么说是读了也没用呢。”
“你要送墨儿去琼州?”盛平顾第一反应就是这个,然后立刻拒绝,“墨儿年不过十岁,若无家人相伴,怎可去那蛮荒海岛?”
谢存墨听他们说到自己,也不装了,擡眼看着两人,认真听着。
“当然不是送去琼州,琼州那么远,别说老师了,就是我也不放心。”谢良臣缓声道。
“那......”
谢良臣拉过女儿的手,柔声问她:“若是爹爹送你到书院读书,不再在家中了,你可害怕?”
“那这书院在哪里呢?”谢存墨倒是不怕离家在外,只是也有点舍不得爹娘。
“就在安定大街上。”
“安定大街?”盛平顾神色微动,“你是说国子监?”
“没错,正是国子监。”谢良臣点头。
琼州他当然也会设女学,这是因为当地风俗民情有此条件,而在后来的时日里,谢良臣左思右想,觉得只此一地,影响力还是有限。
恰好上邶之内,谢良臣如今尚能掌控,且他三弟如今又是国子监司业,如此便没有比国子监更合适的地方了。
“你若想好,自可去办,只是其中许多地方还需审慎细查,免得惹出事来。”盛平顾思索片刻,终是道。
“老师放心。”
第二日,谢良臣于朝堂之上提出要废除人口买卖制度,同时还要在琼州和国子监开设女学,此言果然引来众臣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是败坏伦常纲纪,道古来男女有别,各司其职,怎么能让女子入朝为官?
至于人口买卖,众人说法更是义正言辞,称拐子确然违法,但是对于那些心甘情愿卖身为奴的人来说,此举可能是他们最后的谋生手段,若是废除,恐怕更酿灾祸。
谢良臣虽知他若强制推行,亦无人胆敢阻拦,不过对于能以理服人的事情,他也不吝惜于口舌之辩,于是对此二种说法纷纷予以驳斥。
“吴大人说男女有别不可一处读书,女子更无论政之才能,可知武皇立周朝时,内用贤相,外御突厥,不可说无才,如今我朝动乱刚平,正是用人之际,男女皆为我华夏子民,又为何不能入朝为官?”
“丞相既说武皇,那可知此女乃是篡唐立周,向来为天下人所不齿,丞相以她做比,恐怕不能服众。”
谢良臣闻言轻笑一声,行至他面前,开口道:“吴大人所言乃是其德行,却未说武皇无才,可也是承认女子之中有才之人亦甚多?”
“这......我......”
“再说,我听闻吴大人的母亲亦是识文断字的才女,若吴大人以为女子勿需读书,左右无可用武之地,何不回家劝令堂早弃文辞,勿再浪费光阴?”
“丞相安敢辱我母亲!”吴尚书本来畏惧于他,可此刻听谢良臣提及其母,也要出离愤怒了。
“非是我辱你母,尔等既为女子所生,又鄙薄其身份,以为对方无堪与男子相类比,岂非自辱之?”谢良臣冷哼一声,“请诸公勿要复言。”
“这......这......”
众臣见此事说不通,更兼怕朝上的事传回家中,再惹家中老母生气,便无人再提。
只是对于人口买卖一事,若要他们心服,也得有个说法。
“丞相雄辩我等皆不及,那不知关于废奴籍之法又有何说头?”礼部原尚书,现□□尚书秦筹又道。
这个就更好说了,谢良臣闻言反问道:“秦大人及众位大人可是以为一旦废除奴籍制度,则一些本无片瓦遮身的百姓失去典身为奴的机会,便要饿死街头?”
“没错。”
“正是如此。”
“这可是救了他们啊。”
朝中不少人闻言私语议论,其中大多理直气壮,觉得自己买了人来,非是作恶,乃是行善积德也。
谢良臣也不理会这些伪善之言,只问秦筹道:“敢问秦大人,若是府中再无法买入丫头小厮,贵府是否就将人不得食,马不得料?”
秦筹面对他的逼问,刚想回嘴,可是一想到对方地位,以及想来对无才偏又无礼之人从来不手软,他又忍住了,只脸色极臭的偏过了头,答道:“自是不会,只不过家中老母幼子需得辛苦劳累,非是为子为父之道。”
“朕以为......”
“这又有何难?”上头的融安帝想要插嘴,谢良臣轻笑一声,打断上头融安帝的话,“秦大人到时用发给下人的例银去雇人便是,既不劳累令尊,幼子亦能得照顾。”
“这......”秦筹一时难以接话,半晌后才道,“若是未买断身契,对方生出歹毒之心,欲行加害又该如何?”
“所以,秦大人所忧虑不过是无法约束受雇之人,故而觉得废除奴籍之法不妥?”
谢良臣环顾四周,看向众人,“诸位是否皆对此不安?”
“非也,丞相所言,下官刚才已经思虑再三,若是国法严明,主家有德,何愁受雇之人心中藏恨?”
祝明源由队伍里出列,后朝上道,“陛下,丞相建议,臣以为乃是清我朝中风气,利民辅国之又一良策,臣附议丞相之言。”
“臣亦附议。”
“臣复议。”
.......
谢良臣站在前头,身后站了一众大臣,几乎都是他的好友或者以前的学生,要不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堂官,人数大约占了一半。
不过经谢良臣与二人雄辩之后,也有不少人被他说服,后面也加入到了附议的队伍之中。
融安帝一直未开口,一是每每准备说话,谢良臣便行打断,二是未出结论前,百官几乎也少有理会他的意思。
此刻他见众人直接定好国策之后再来威逼他下旨,脸上再现屈辱,忍不住看向江尚书,却见对方一直低着头,却无其他话,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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