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觉得他是爸爸吗？”（2/2）
她枕在洁白的枕头上安睡，鼻下戴着呼吸机，手上正在输液。
时最看到上方的点滴液快要输完，帮忙按了旁边的呼叫铃。
轻微的动静吵醒了她，病床上美丽的妇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时最将鲜花和水果放在床头，向妇人自我介绍：“您好，我是林隅乘的大学同学。”
妇人向她微笑，道：“你好。”
她看向牵着时最手的粥粥。
粥粥也认真看着她，礼貌开口：“奶奶，你好。”
护士进来换掉滴完的点滴。
妇人向时最道谢：“谢谢。”
说完，妇人似乎又要陷入深睡。
护士见有人在这，不打扰到病人，小声询问时最：“你是来看望病人的？”
时最点了下头。
护士边收拾用完的器具，边对时最道：“病人刚开始是脑出血，最近又感染了肺部，现在基本难自理，前几天刚度过一次生命危险，平常根本一刻也离不开人，只有她儿子一人照顾，根本不行，就像这会，她儿子被医生叫走一会，她这就没人管。”
护士讲：“你们这些来看望病人的，就算是远方亲戚，能帮就帮下吧。”
说完也就离开了。
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年轻的男人从时最身后来到病床前，半躬下身，轻声唤：“妈。”
妇人低应一声，男人垂眸，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然后，才狠狠松下一口气。
时最这才明白，病床的人那不是沉睡，是昏迷。
林隅乘像这才注意到身后一大一小两个人，他回头看。
粥粥完全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将时最的手握得更紧，这是一个小孩子所表达出的对自己父亲的想念和渴望。
林隅乘看他们像看陌生人，看起来似乎也并不记得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在学校里见过她。
他声音很低，像怕惊扰到病床上的人，对她道：“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出去说。”
时最想起护士的话，先蹲下来，小声和粥粥讲：“你在这里陪一下奶奶好吗？如果她有一点动静，就立马出去叫我，可以吗？”
粥粥看了看林隅乘，然后乖顺地对时最点了点头。
两人出去，到外面走廊。
时最先开口，告诉他：“时鸣这周在学校有事，就拜托了我，来医院看望下阿姨。”
他根本一句话没多问，轻嗯，说：“谢谢。”
时最看着他，又说：“我听护士说了一点话，如果你需要帮助…”
她话还没说完，林隅乘轻声说：“不用了。”
他连声音都是憔悴的，“我很怕下一秒就再也见不到我母亲，所以，才一刻都不想和不敢离开。”
原来她见过最坚强最厉害的人，也有会害怕和无能为力的时候。
“如果没别的事。”他就要道别进病房。
时最唤住他：“你还记得我吗？”
林隅乘停顿，然后告诉她：“书很好看，但我最近也没时间读书了。”
病房中，粥粥坐在椅子上，时最让他帮忙看，他便一直看着病床上的人。
床上的人轻哼一声。
他立马想下椅子，出去叫时最。
却听到微弱的声音叫住他，“别走。”
病床上的女人招手让他过来，粥粥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和蔼地和他聊天：“小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粥粥回答：“林洲宇，也叫粥粥。”
“林？好巧啊。”床上的女人微笑，闲聊似的问他，“哪个粥？”
“一碗粥的粥。”
“好有趣。”她问，“是谁给你起的小名？”
“爸爸，是爸爸。”粥粥说，“因为我很爱吃饭。”
说了一会话，她已经很累了，没有了张嘴的力气，又想闭眼，突然右手感受到一抹温热。
她睁眼去看，这个年幼的小孩子拿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似生命在此刻完成了延续。
林隅乘和时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时最余光注意到林隅乘神情，直接擡眸看向了他。
他根本没注意到时最的目光，视线正牢牢放在病房中的两个人身上。
他收眼那刻，时最似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状的巨大哀伤。
时最带粥粥离开时，他走到病房门口，还回头看林隅乘，但始终没按时最说的，去抱林隅乘。
走到外面拐角处，时最蹲下来，与他平视，问他：“怎么了？”
粥粥小声讲：“他头发长了，爸爸不会不去理头发，也变得好瘦，他有一点不像爸爸。”
林洲宇眼中的林隅乘一直是很光鲜的形象。
小孩子眼中能看到的，时最自然也都看到了，看到林隅乘瘦到能看到脖子上的骨节，和看到他眼下掩盖不住的青，上次见到林隅乘时，还不是这样。
她走时又看了一眼他瘦削的背影，从他垂下的指尖和靠近自己母亲躬下的背，时最看到了之前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脆弱和无能无力。
时最问儿子：“那你觉得他是爸爸吗？”
粥粥从犹豫到目光坚定，狠狠点下头，“是。他只是没理头发。”
时最看着他，道：“你知道吗，爸爸现在正在经历他人生中最艰难的时期，而你呢，现在最应该去给他一个拥抱，像你看过的动画电影中一样，一个拥抱就会给他巨大的力量。”
粥粥快速地跑了回去。
时最起身，跟在他身后，站在病房门口，看到粥粥朝林隅乘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粥粥原本是伸长胳膊去抱林隅乘的腰。
他身躯有一瞬间的僵硬，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几秒，林隅乘最终还是蹲了下来，粥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短短十几秒，却像过了很久。
粥粥拿下来胳膊，两人拉开距离，林隅乘看着他，露出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轻轻刮他的鼻尖：
“小孩，回去吧。”
时最带粥粥坐电梯下楼时，他原本很沉默，他这么小，却像感同身受了大人的不开心。
“妈妈。”粥粥突然问她，“游戏结束了吗？”
时最晃了晃牵着他的手，低头看他道：“结束了。粥粥赢了。”
“可这一次，我不想赢。”他告诉时最，“我想叫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