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平衡（1/2）
第77章 平衡
『我让你担心了？』
夜风微凉, 吹着陆倾燃的脸。
他的心却平静不下来。
深吸口气，吐不出来。
陆倾燃并二指搭在眉心。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等鼎沸的情绪缓慢降至可控的范围内, 陆倾燃才缓步往回走。
仪器的监测声清晰, 滴滴滴的规律, 响彻实验室, 仿佛无人一般。
在闻旭身边坐下，陆倾燃哑声道，“对不起，失态了旭哥。”
闻旭轻轻摇了摇头，想挤出个笑容来，没成功，试了两次, 作罢, 伸手拍了拍陆倾燃的肩膀, 如哥哥一般道, “一路回来, 你也累了，晓晓这样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 倾燃你回去休息吧, 明天应该就有结果了。”
陆倾燃态度却很坚决，“我守在这里吧。”
“一路都过来了, 我想闻晓也没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吧。”
话说得委婉又隐含强势。
闻旭看着陆倾燃长大, 倒没有觉得冒犯，只是心内感慨, 陆家直系少, 对孩子的要求就高, 落到继承人头上，哪怕和闻晓一样的年纪，但是陆倾燃说话做事，已经明显比闻晓周全多了。
闻晓找老师，精神海的问题，一路过来陆倾燃也帮了不少忙。
闻旭本意是怕他看着难受，既然他主动向留下，闻旭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看你，想留下来就坐着吧。”
看着高分子透明玻璃墙隔开的病房之内，忙着记录数据的谢衍兰斯，和躺着不省人事的闻晓，闻旭轻叹了声气。
“晓晓和你上学半年多，我也有半年多没见你们了，这次再见，晓晓还是成熟多了。”
陆倾燃看向闻旭，表情有些不可察的迟钝木然。
他的心神全在玻璃墙以内，挂在昏迷不醒的那个人身上。
闻旭笑了下，苦笑，“这次他醒来，还问了你的增长期如何，听到你级别又提高了，还很高兴，我瞧着也没有之前那股别扭劲了。”
“兰斯老师和谢老师每个月都有向闻家汇报，汇报闻晓的情况，我和父母还有老爷子每周都会看。”
“这半年，兰斯老师也给晓晓做了很多心理建设，比如，精神海要是出问题该怎么办，精神力要是不行，没有预期的好，又该怎么办，每个月闻晓都会写一份详细的计划。”
这个是陆倾燃所不知道的。
兰斯和谢衍针对闻晓做了什么，干预计划如何，只有他们三个，加上Nat.科研院还有闻家，才会一清二楚，陆倾燃只能从日常陪闻晓来去实验室的间隙，听到一字半句，并不全。
陆倾燃眼珠微动，提起了一丝兴趣，“他怎么说？”
问闻晓的计划是怎么写的。
闻旭淡淡笑了，“刚开始挺没章法的，一看就在扯淡，随着聊天变得深入，到了后几个月，每种情况都开始给自己做规划了。”
笑容又掺起无可奈何的苦涩，“刚开始知道他认真的时候，我们全家都松了口气，但是瞧着他越来越认真，渐渐的，又觉得很难受，妈哭了两次，让我不要告诉晓晓，爸也私下和兰斯还有谢衍聊了很多次，进行沟通。”
默了默，再次长出气，像是安慰陆倾燃，又像是安慰自己。
“但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吧。”
“不是所有事，都是能被控制的。”
“晓晓……个人承受力一直很高，就算有什么，他也能过来的。”
陆倾燃罕见驳了闻旭的话。
“因为不得不接受，现实并没有给他选择。”
说完闭了闭眼，忍着胸腔内翻搅的难受，找补了一句，“当然，我从不怀疑，不论变成什么样，他都能过来，他……一直都是生命力很强的一个人……”
闻晓在陆倾燃眼里，一直像是颗小太阳一样，燃着熊熊火光。
在他无知无觉的那些日子里，在枯燥的训练中，就没什么是闻晓不能苦中作乐的……
这样的人，总是能在荒漠里发现鲜花。
在枯燥乏味中寻到乐趣。
他从不怀疑，哪怕精神海和精神力不好，闻晓会过不来。
他只是单纯地不希望，不愿看到傲骨弯折，看到小太阳被生活的苦痛浇灭。
他知道不论如何闻晓肯定能淌过来。
他的恋人一直都是这样的坚韧。
但他所希望的，
是闻晓不要承受这些苦难。
世人讴歌苦痛留下的创伤，并认为这些疤痕给人生以深度与厚度。
但去他妈的深度和厚度，闻晓有没有这些都无所谓，他只想要闻晓好好的，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无忧无虑快乐生活就好。
手指根根蜷曲，握拳，手臂青筋贲起。
陆倾燃深呼吸，扭头看向玻璃墙内，手搭在墙体上，从他视线的角度，覆盖在了病床的尾部，仿佛覆盖在闻晓身上一样。
“但是如果能不经历这些，就好了。”
声音极轻。
语气模糊。
也辨别不出来情绪。
有几秒，闻旭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但瞧着陆倾燃的神情，闻旭知道话语是存在的。
“是啊，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想这样呢……”
闻旭的回答也带着模糊的酸涩。
陆倾燃密实的眼睫垂覆，缓缓闭合。
如果这些事可以替代，如果他的精神力能……
如果……
可是现实并不存在如果。
黑色的眼瞳沉郁，那一点光亮黯淡。
紧握的拳又缓缓松开，调整情绪，陆倾燃坐端正了些。
鼎沸的思绪随着时间流逝又渐渐沉淀。
他想，不论如何，他总是会陪着他，这是确定不变的，就是了。
滴，滴滴，滴——
实验室内仪器的声音又出现，周而复始，夜晚才刚刚开始。
*
凌晨。
闻晓体内的两种精神力增速降低至安全范围内，但是冲撞加速。
“在争抢精神海中的地盘，两种精神力不可融合，他们在抢占精神丝，觉醒期前，精神丝其实具有产生好几种精神力的能力，但是觉醒期之后，这种能力会消失。”
不知何时，兰斯又戴上了保护眼睛的眼镜，他推了推镜框，冷静道。
“这才刚刚开始，你们做好准备。”
闻旭：“会……发生什么？”
兰斯默了下。
谢衍代替他回答了，残忍道，“就是之前说的，看他自己的造化，好的话能挺过来。”
“不好的话，各种情况，我们也向闻家汇报过无数次了，情况都分门别类罗列过，大少爷如果还想看一遍，建议翻找出来阅读，不过……我们不建议……”
兰斯伸手，按住了谢衍手腕，也阻止了谢衍想继续说出的话语。
兰斯温柔道，“概率值针对群体，个人只有一种情况，多问也没什么用，且等着吧。”
闻旭没忍住，问了陆倾燃之前的话，“没什么我们能做的了吗，就这样一直干看着？”
兰斯：“我们可以定期给他注射营养液，保持他体能的充足。”
“……”
陆倾燃：“旭哥，水在实验室外面。”
给闻旭找了个借口，避开所有人。
闻旭果真出去了。
情绪实在是太过，不想失态，实验室内需要安静。
兰斯侧头瞧了陆倾燃一眼，和一个小时前的激动不一样，青年仿佛已经想定了些什么，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可靠的沉稳，像是无法撼动的山峰，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你……”
谢衍看着陆倾燃，迟疑着刚说了一个字，被陆倾燃抢过话头。
“我就在这里，给你们打下手。”
兰斯点了点头。
将视线投向玻璃墙内。
又两个小时，情况发展如兰斯谢衍所料，精神力增速变得平稳，甚至开始下降。
但是精神力的冲突越发激烈。
谢衍进入给闻晓注射了一针营养剂，闻晓整个人都在出汗，但是奇异的，他一点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像是做了一个很沉的梦，对外界无知无觉。
和闻晓相处了半年，说是一点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谢衍叹了口气，消极的想，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温柔。
不用看着自己出事，等醒过来，一切尘埃落定，只需要接受就好了。
也……是糟糕情况中的一点好事。
又两个小时。
凌晨四点。
闻晓精神海中的精神力开始沸腾。
是精神力冲撞带来的结果，一些精神丝在精神海的急遽变化中，也受影响，有些被摧毁，有些枯萎。
开始了。
兰斯推了推镜片，心内漠然地想。
眼神却一瞬不瞬盯着显示屏，观察着闻晓精神海所有的动向。
“身体情况汇报。”兰斯道。
【病人身体情况，低氧状态，血糖低于标准值】
“给他氧气面罩，再注射需要的。”
内里的谢衍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半个小时后，谢衍也从玻璃墙内退了出来，闻晓的精神力在外扩，感受到他的存在，开始攻击他。
离开前，谢衍和兰斯商量之后，决定给闻晓挂上葡萄糖。
他的身体消耗太剧烈。
闻旭又出去了两趟。
看不下去。
陆倾燃倒是一直稳稳地坐着，甚至中间还提出了一两个问题，让兰斯决定给闻晓注射能更长时间给身体提供营养的营养针剂。
谢衍要退出来前，陆倾燃又开口，“把机器人调试到可以注射和补充药剂的状态，以防万一。”
谢衍本来就是要这样做的，点了点头。
再接下来，就完全看闻晓了。
“流这么多汗，肯定不太舒服。”
在所有人都揪着心的时候，陆倾燃突然道。
兰斯：“然后？”
“他爱干净，也没怎么去过极端环境执行任务，我在想如果事后不能洗澡，该不该让家政机器人给他擦擦。”
兰斯：“……”
谢衍：“……”
闻旭：“……”
话语平静，但是平静得，莫名有点恐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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