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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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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映照出我“人”一面的镜子。◎

谢南锦从来到深层地域的那一刻起, 其实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对这个地方很熟悉,非常熟悉,几乎将一草一木都刻进了骨髓。

但是, 谢南锦又能很清晰地意识到,他是没有来过这里的,也不可能来这里——因为他有意识的时候, 就已经躺在不周山上了,那一年,从身形来看,他应该是十一岁。

醒来之际,他仰面朝上,被阳光刺得眼睛发疼, 不得不伸手遮挡。

狭窄的指缝中,隐约望见流云拂过天际,飞鸟清鸣着掠过头顶。

等到眼睛逐渐适应了日光之后, 少年放下手, 坐起来,环顾四周。

他发觉原来天地之间竟是这般寥廓, 群山重嶂,好似屏风叠绵。

微风吹动草地,碧绿的海水一浪接着一浪的拍打在他的身上, 让他觉得轻飘飘的,心里痒痒的,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像舒服, 又像难过, 他低头看去, 发现自己的双腿很徒劳地支着,手不知该如何摆放似的,胡乱撑住,有水滴溅在□□的身上,带来凉意。

茫然地擡起手碰了碰脸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眼眶里在流水。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太明白,于是任由它这样流淌,渐渐眼睛开始干涩了,鼻子也有些发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东西,但他仍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望着周围的景象。

像是要竭尽生命的最后一刻,不浪费任何一分一秒地去汲取、掠夺,纳入眼中。

好新奇。他想,前十一年,他都在哪里,做什么?为何会错过此番美景?

少年站起身,擦了擦遮挡视线的水雾,开始慢腾腾地朝山下行走。

他见日月新奇,见众星新奇,观山海新奇,听风新奇,此前从未接触过的万千景象朝他奔涌而来,他也一一欣然去接受。当然不能缺少了吃食,透着香喷喷热气的食物,至少他们将它称之为“食物”,若非疯跑之际,两眼一黑,饿倒在珩府门口,他不知道原来肚子空荡荡的发出震鸣声是在说它饿了,也不知道原来一直不管它的话会晕过去。

年纪相仿的少年看他急切地拿手抓取食物,往嘴里塞,嚼了两下就囫囵咽进去。

他露出了很难以言喻的神情,后来少年知道这个表情是叫“嫌弃”,因为他默不作声地将身形往后躲了,皱着眉头说道:“天哪,你是野人吗?几百年没吃过东西了?”

年长一些的姑娘在旁边教训他:“珩清,不可以这样说!”

少年眨巴眨巴眼睛,又听得姑娘语气温柔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忽然说不出话,闷着声咳了两下,锤了锤发堵的胸膛,姑娘赶紧指使旁边的少年“快去拿水”,那少年之前虽然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时候又很急匆匆地去取了水来,递给他,于是他就着手,将水一饮而尽,难受纾解许多。

终于能说出话了,少年指了指墙壁上的那副书画,问:“那上面写的什么?”

苏醒后五日,通晓此地语言,苏醒后十日,大约能猜出一些字的含义。

不过,现在要让他去分辨出那些书画上晦涩难懂的字句,还是有些困难的。

被称为“珩清”的少年,明显比他更博学多才,闻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很顺畅地念出了那上面的诗句:“‘锦鞯宝勒度南云,到处丛观暗驿尘。人喜此生初见象,我忧今世不生麟’,至于这幅山水画,是去年谢兆修士为了答谢我父亲所作的。”

少年稍一思索,很有自信地仰起脸看向他们两个:“我叫谢南锦。”

珩清与珩莲对视了一眼。

珩清迟疑道:“你这个‘谢’字,莫非是谢兆修士的谢?”

少年:“嗯。”

珩清又问:“那你这个‘南’字,莫非是度南云的南?”

少年:“嗯嗯。”

珩清继续问:“哦,那这最后一个‘锦’字,应该是锦鞯宝勒的锦吧?”

少年惊讶且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实在太傻了,珩家的姐弟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后来知晓他确实是无姓无名,索性随便取了一个,珩莲又劝他不要如此草率地做出决定,毕竟是姓名呢,需慎重细细思量,但是谢南锦说,都不过是名号而已,不重要。

在那之后,谢南锦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跟珩清在一起,阴火一事过后,他被打入幽州域过了百年暗无天日的生活,好不容易出来了,基本上每天都像游魂一样在九州游荡,哪里有时间去深层地域呢?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他也不该知道前往深层地域的方法。

那么,这熟悉又是因何而来的?

谢南锦想,回到故土般的感觉并未使他感到安心,反而使他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他很想就此返程,却又想起珩清那句“这一次不要逃避了”,硬生生打消了念头。

更何况,已经来到这里了,他又怎么可能就此离开?

这不是他的作风。

谢南锦垂下了目光,扫过泱泱修士,觅到人群之间的珩清。

珩清感受到目光,擡起视线,正巧与他对视上:?

说实话吧。谢南锦眯起眼睛朝珩清挥了挥手,看到他很莫名地翻个白眼,将注意力又转回队伍中,想,自己不是在很早之前就隐约察觉到了身上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吗?

珩清也不是没有质问过他:“你修炼得也太快了!不会是偷偷在修炼吧?”

谢南锦当初的回应是——无奈地摊开手,说:“没有啊,我一直在到处闲逛。”

珩清骂骂咧咧:“谢南锦,我真的很烦你这种说辞。”

可是他又没有说谎,也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什么。

谢南锦的确没有专程修炼,为了避免麻烦,他选择了无情道来修,这样他就可以无牵无挂,全身心投入到云游九州之中了,他甚至没有拜入任何一个门派,几乎跟在街边小摊买了本破秘籍差不多的程度,那本秘籍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特别的是他本身。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天地的灵气自会向他而来。

修真界中的所有气修见过他,都会感慨,怎么会有人生来亲和力就如此高。

谢南锦也想问,怎么会呢?

但是他想问的和这些人想要知道的完全不同。

他想问,怎么我修炼之际,不像是一阶一阶的艰难攀升,更像是普通地行走。

后来,当珩清很惊讶地告诉他,你已经九阶了,你是整个修真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九阶真君,谢南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哦,原来我如今的这种程度,就是九阶了。

转念又想......可是,我醒过来之际,似乎就是这种程度了,甚至更高。

只是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该如何掌控这股力量。

与其说是他在修炼,倒不如说他在一点点学会掌控力量的方法。

更高的话是多高?——珩清回答,九阶以上,就是尊者。

不,谢南锦说,更高。

但是比尊者更高的,珩清已经回答不上来了。

整个修真界都无法回答他,因为尊者就已经是至高的存在。

那好吧,谢南锦耸耸肩,说,那就这样吧。

他本人其实并不想对所有事都刨根问底,斤斤计较半天,这太浪费时间了。他对自己也并不好奇,对他来说,十一岁之前的事情没必要记起,他只想享受当下,包括为什么当他遇见敕召诸将旗的时候,这令旗会很惊喜地央他跟它结契,就像它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明明它才是天品法宝,所有人都追逐的对象才对......这些他都不深究。

就像是下意识地避开了那些尘封的记忆般的。

直到谢南锦走到了今天,再次踏入深层地域,那上锁的匣子终于有所松动。

进入地域的那一刻,锁开始咔哒咔哒作响,隐隐有碎裂的迹象。

在来到地域的核心区域时,原本就已经损坏的锁彻底碎裂,掉落一地,谢南锦想要把匣子按住,他不想看那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他不想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所以——所以,不要再说下去了!他一边竭尽全力地挣扎,一边听到那六名修士的声音灌入耳蜗。

“......它在千万年来逐渐诞生出了神智,迈开双腿,离开了这里。”

记忆出现了断片、回闪,熊熊烈火将视野烧成灰烬,掩去这五百年来的风光。

那一簇,小小的火种,起先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吞噬周遭的一切。

若是遇到弱小的,便囫囵咽进腹中,总归它是没有“噎住”的这个概念的,因为它并没有食道,甚至连五官也不存在,将其撕碎、碾灭,缝在自己的身上,一点点变成什么都不像的怪物,角、翅膀、爪、尾、瞳孔、鳞甲、毛发、皮、内脏、血肉,全部拿过来,全部吃进去,全部作为身体的某一个部分,于是从虚无的火种渐渐凝聚出了实体。

若是遇到强大的,或许会被夺去躯体,这时候就要藏起来养精蓄锐,重新来过了,它很讨厌这种事——“烦躁”是它产生的第一个情绪。它不得不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的那一小块区域,再花时间吃掉周遭不断诞生出来的阴火,这个过程基本会持续三百年,三百年又三百年,三百年又三百年,不知多少个三百年后,它终于成为了最强的存在。

“修士可以随意进入地域,地域中的生灵却不能离开地域。”

“......它们恪守一切法则,直到那被我们称为‘心脏’的生灵擅自离开。”

在漫长的,暗无天日的时光里,它的入目所至,足底所往,只有昏暗一片。

燎原的火焰不知疲倦地燃烧,将土地烤成皲裂的焦黑,花草鸟兽为了自保而生出了厚厚的盔甲,阴暗的、沉郁的颜色笼罩这片深处的地域,日月、众星、山海、清风,这些对生活在九州之上的人们来说无比寻常的意象,它从未见过,也不知道该如何想象。

这时候,它已经拥有“烦躁”、“愤怒”等许多负面情绪了,唯独少了“喜悦”,即使整个深层地域都在它的统治下,它也并不觉得“喜悦”,反而诞生出了新的负面情绪“厌烦”和“无聊”,它立于深层地域最高的山峰上,仰望天壁,只见到无尽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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