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1/2)
除夕
顾让睁开眼。
福吉站在床尾,专心致志地守着她,一见她醒了便长舒一口气,“公主,你终于醒了。”
顾让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背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她撑着床坐起来,声音嘶哑:“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亥时了,四公主都被兰妃娘娘差人叫回去了。”福吉倒了杯温水呈给她,“您忽然昏倒,差点吓死五殿下和六公主他们了。好在后来福远守来了陈太医,不然奴才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又拿来一个巴掌大的瓷瓶,“这是陈太医给您开的药,敷在伤口上,每日都要换。还有近日伤口不能沾水……”
他说了大堆注意事项,末了停顿住,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迟疑着又拿出两个青玉制的瓶子,对顾让道:“公主,方才有个男子送来了这两瓶药——”
顾让闻言看向福吉手上两个精致的玉瓶。
“——他说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和祛疤膏,涂了后伤口五天就能愈合。奴才……奴才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叫什么?”
“他没说,长得高高壮壮的,瞧着比奴才大了七八岁,但又不像个太监。”
“好看吗?”
“啊?”福吉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还行吧,不难看。”
戚风?
顾让将这人对上了号,她伸手接过两个小玉瓶,静了片刻,对福吉道:“此事有其他人知道吗?”
福吉摇摇头:“没有的,公主。奴才等着你拿主意呢。”
“嗯,做的不错。”顾让道,“今日送药这人你就当没见过,往后再见到他,就远远避开。”
福吉闻言一下警惕起来,紧张问道:“为什么?是不是这人有问题?那他送来的药……”
“不是,”顾让淡淡打断他,“此事我自有考量,你不必管,更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时辰不早了,你出去吧。”
福吉搞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乖乖应了声是,恭敬地退出去了。
他一走,顾让便打开床内侧的暗格取出青铜箱,用钥匙打开后拿出那本名册,翻到赵开那页,细细看了起来。
可她对于他的记录,一眼便能看完,这上面只有他的来历。
顾让想着那个短暂而古怪的梦,难道自己对于赵开的描述只有寥寥几笔,是因为自幼时的她说了那句伤人之言后,赵开便真的不再与她有接触了么?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纸面上赵开的黑发曲线,而后一顿,定定瞧着册子上赵开的画像,少顷后翻回首页,一页一页地慢慢看到最后。
然后,她意识到,赵开太好看了。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长得出类拔萃,但这种连头发丝都好看的程度在她略显粗糙的画技下,是极不正常的。
她那么精细地描绘他,却吝啬于对他的言语。
顾让头疼地向后靠到了床栏上,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在乱葬岗还藏了其他东西没找着。
埋于杨嫔坟头边上的东西无非交待了两件事,一是有关杨嫔的旧事,二是她自己是个脑子有病的。
失忆对于她已是家常便饭,隔个一两年,脑子就会格盘,运气好能记住一些事,运气不好就像她现在这样,脑袋空空如也。
这个毛病应该很早就有了,早到她已经习惯于给自己留线索,习惯于在某个平常日子里忽然晕过去,第二日醒来面对全然陌生的一切,然后去找自己留下的一切信息,最后装作无事发生。
顾让对着名册沉思良久,然而在没有任何记忆支撑的情况下,她再也想不出别的了,于是只能将青铜箱锁好放回暗格里,犹豫一瞬,将赵开差戚风送来的两瓶药也放进去了。
之后几日顾让一直在养伤,被顾敛耳提面命不准乱跑,一直到除夕夜才得以出了洗萃宫。
按照惯例,宫里会在太极殿内举办宴席,宴请一大众臣子及其家眷共贺新年。
除夕之夜,太极殿前一片灯火通明,檐下雕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殿内更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宫人端着盛着各色食物的琉璃盘子穿梭于正红朱漆大门下,忙碌地准备着宴会事宜。
大臣们携带着家眷陆陆续续地来了,零零散散地聚在一起问候寒暄。
顾让和顾敛也难得穿了盛装,不似平日朴素。二人行至太极殿门前,顾敛正偏着头与顾让讲话,往下瞥了一眼她腰间,问道:“这圆佩哪来的,怎么从未见你佩戴过?”
顾让还未张嘴,不远处便传来顾嘉善清脆的声音。
“五弟,六妹,这边!”顾嘉善朝他们挥手。
顾让和顾敛便走到她身边。
顾嘉善瞅着顾让,见她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心下浮起担忧:“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无大碍了。”顾让道。
顾嘉善身边还站这个少年郎,此前她便是在同他说话。
那少年郎朝顾让二人行了个礼:“微臣见过五殿下、六公主。”
不怪他此时才认出顾敛和顾让的身份,崇文帝巴不得把顾敛和顾让藏在深宫,不让旁人知晓他们的存在。也只有在宫宴这样的场合,崇文帝才会默许顾敛和顾让出现在人前。不巧,他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
顾敛闻声看去,见那少年郎身姿颀长挺拔,剑眉星目,瞧着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周身却隐有肃杀之意,不由好奇问道:“这位是?”
顾嘉善便道:“忘了你们还不认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索阳哥哥。”
顾敛一愣:“原来是姜少将,久仰大名。”
姜家世代为将。姜索阳的祖父是开国功臣,跟随高祖开拓疆土,屡立战功,官至大司马大将军,他故去后,其父姜明宏继承遗志,也做了大将军,如今正驻守边疆。几年前齐国战胜绥国,姜明宏更是功不可没。
姜索阳是姜家三代独子,深得家传,年纪轻轻便跟着姜明宏上阵杀敌,战功赫赫,被封为骠骑将军。因战事休停,他才遣返京城,受邀参加宫宴。
姜索阳闻言爽朗一笑:“五殿下过誉了,臣不敢当。”
“哎呀别说这些虚话了。我听着头疼。”顾嘉善一手扯着姜索阳的衣袖,举止竟有些亲密,“宴会要开始了,先进去吧。”
臣子与皇子的座位设在不同的地方,几人进了太极殿便分开了,顾嘉善还颇有些依依不舍。
太极殿堂下正中有一个高出地面的金丝楠木平台,上设一金漆雕龙宝座,稍左下方则是一凤纹扶手椅,正是帝位后位。
一众皇子公主和妃嫔则邻着高台分坐两侧,顾让顾敛的位子在最后一排,但也离崇文帝很近。
顾让坐定后,便开始观察起四周,看到某个方向时一顿。
在靠近太极殿正门的角落里,赵开坐在一众臣子后方。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在宫里,除夕也是崇文帝彰显仁德的日子,赵开也必须参加。
他今日穿的仍是淡色的衣裳,低着头,身影被众臣子重重遮挡,很不起眼。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不多时,太监尖细的声音便遥遥传来。
顾让收回视线,和所有人一并跪下请安。
上方崇文帝含笑擡手:“免礼。今日除夕宴会,诸位不必太过拘泥,开怀畅饮便是。”
他和皇后说了一些场面话后,宴会便开始了。
舞女们鱼贯而入,一时殿内歌舞升平,古琴涔涔,丝竹声声,不绝如缕。大臣们觥筹交错,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