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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梅月别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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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时,我躺在一间充斥着药香味儿的屋子里,侍女阿眠正在为我擦去脸颊上的汗水。

瞧我睁开眼睛,阿眠一喜,冲着外面喊了一声:“将军,六小姐醒了!”

我二哥梅绍走了进来,他似乎是好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下巴处有微生的胡茬,我因三姐之事有些别扭,扭头不去看他,他大约也晓得,见状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阿眠好好照顾我。

我从阿眠口中得知,大兄知晓我失踪后,一路派人来找我,却苦于家主身份忙的脱不开身,二兄恰从战场而返,刚入家门便亲自驾马来寻我。

我心中升起歉疚,却不敢亲近他。

我还知道了,救我的少年是崔名士的亲传弟子,来处成谜,只知是南昭人,也正是他将我带到了崔府,才让二哥找到了我。

不过,一连在崔府养伤数日,我竟是没有再见过他。

我不愿回境原,恰逢九牧的佛女慈恩为我瞧病时,说我与佛有缘,愿收我为徒,或可治好顽疾。

二哥问我愿否,我点了头。

因我入佛寺,阿眠不必再侍奉我,竟只身去了肇庆,又待在了三姐身边。

4.

九牧佛山上,我带发修行许多年,期间在三姐回境原时,也见过了她的儿子。

那个小男孩与她生的很像,唯那双冷戾的凤眼,像是随了武帝,又像是随了我的母亲。

我望三姐如少时温柔,许是过的还不错,心又放了几分。

三姐走后,同梅氏其他人并无感情的我,又回到了九牧。

那一年,崔名士的夫人生了病,我奉师父之令下山为她医治,我坐在马车里,想到那个少年,隐隐有几分雀跃。

可我又没见到他,听崔小姐说,他回了家乡。

语气里满是落寞,是小女儿家的心思。

我猜,崔小姐应当是爱慕他。

我用一副方子将崔夫人医好,恰逢崔名士生辰,广召贤士。崔小姐很喜欢我,劝说我留下参宴,我面上不表,心中又存了几分期待。

满堂喝彩之中,一道身影走了进来。

“徒儿识云,敬祝师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郎君拱手,奉上一颗千年血参。

纵然一身白衣,却是气度不凡,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将席中的华衣儿郎们衬得黯然失色。

我看了一眼那根血参,血参根种极佳,正适合入药,医治崔夫人的旧疾。

“你这孩子,把为师都说老了!”崔名士一瞪眼睛,佯装怒意,可还是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随后有人迎他入座,适才还眉眼恹恹的崔小姐,霎时间亮晶晶地望住他,带着些不易发觉地祈求:“识云哥哥坐我这里吧......好吗?”

“叫什么哥哥?”少年睨了她一眼,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喊师兄。”

不经意间,我同他的目光对上,他探究的视线长久的落在我身上,随后恍然似的冲我点点头,坐在了崔小姐身边。

他们二人聊的很好,说到要紧处崔小姐的眉头都高高挑起,我便寻了个借口离开,停在了崔府的满园梅花之中。

“里头吵得慌,外头的风景倒好。”身后倏地响起一道声音。

我回过头,瞧见一张英挺的脸,我的话少,也只是微低头后便要离开。

他却叫住了我,懒洋洋地道:“姑娘对待救命恩人便是这个态度吗?”

我回过头,无措的看向他。

那双含笑的眼睛望住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师父赐名顺康。”我轻轻道。

顺遂安康,是师父对我的期盼。

“那你的本名呢?”

听到这话我一愣,九牧很少有人知道我的本名,想起三姐的话,我道:“父母赐名月别。”

“归月迢迢,无有一别,”他笑,“好名字。”

我再次愣住。

除了三姐,他是唯一称赞我名字的人。

“在下程识云。”少年冲我拱手一礼,微微一笑,“我们的名字很般配。”

我愣住了,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抱歉,”他一拍脑袋,懊恼似得:“是我唐突了。”

5.

过了半月,天气越发寒凉,崔夫人的病情加深,我因此常住于崔府之中。

也因此,与他生了情。

他为我吹笛,为我作画,教我下棋。

情动之时,他也只是吻在我的手上,低叹一声:“慈安师父是九牧的佛女,而月别是我的佛女。”

后来朔州生变,他的父亲姐姐都葬身于沙场,桀骜不驯的少年仿佛一夜变了个人,眉眼变得沉冷。

青殷一战,小江都王的盛名广闻四海,他胜了我的二兄,彼时南昭北襄战争将起,他不顾南昭陛下猜疑,将我二兄放了回去。

这段时日我从不敢回忆,乃至于它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模糊,然后彻底遗忘。

每当想起,梅氏阖族的鲜血会充斥在我眼前。

我永难忘怀,当年跌跌撞撞赶到境原时,地上流淌着刺目的血水,我无力复仇,如行尸走肉般决意与族人一同赴死,却听人提起了二殿下,三姐的亲生儿子或要屈辱为质,我伪造了个尸体,决心赴南昭护佑三姐的儿子。

我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思云。

意为,梅月别思念程识云。

少时的这份情意,这个名字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我无助力,只能委身于南昭帝,从那时起,我便再也配不上我的少年郎了。

我为盛宠以护质子,得罪了许多人,宫妃们大多厌我恨我,却惧于圣恩只敢暗地里骂我‘狐媚子’,叫我听见了一次,我站在树后面,沉默良久,到那妃子走后,我才似回过神来。

依稀想起脸上绯红的少年,眸中藏着汹涌的爱意,称我是他的佛女。

多痛啊,痛到麻木,便也不会再想了吧。

我在宫中见到了他的姐姐,她极冷清,从不肯多与旁人说上一句话,我却常常望着她的脸出神。

6.

后来贤妃让那些浪荡子辱我时,那些叫骂声响在我的耳侧。

我麻木的躺在地上,悔恨从前的我因为母亲的死,在少年要教我保命武功时,生出了怠慢,竟使如今毫无反手之力。

不断有人伏在我身上,令人作呕的呼吸声喷薄在我的肌肤上。

我那时想起的,还是少年如待珍宝般捧起我的手,在上面落下一个吻,说不敢亵渎我。

我的脸上留下滚烫的泪水,放弃了挣扎,心里想着死在这里也好。

后来古井之下,我侥幸活了下来,前尘尽忘,隐隐泛着疼痛的左脸,向我昭告着所受过的痛苦。

我以为上京是个伤心地,发誓再不入上京。

可当我有一日走到九牧,竟觉冷清的心昏昏涨涨,胸口仿佛被人用针刺入,沉重得我喘不过气来,伤情到莫名其妙地流眼泪。

直到,我见到了九牧的佛女慈恩师父,她望着我喃喃道:“顺康......”

顺康。

如同惊雷般炸在我耳侧,那些忘了的事又慢慢探出头来。

我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凄入肝脾,哭完又笑,笑了又哭。

我这辈子从没有这样伤心过。

归月迢迢,无有一别。

顺遂安康。

梅月别思念程识云。

梅月别、顺康、梅思云、殊音。

我这一生有许多名字,寄寓了不同的期望也好、厌恶也罢,都是困住我的东西。

失去的亲情也好,从没得到过的顺遂也罢,八年之后,渐已释怀。

唯有思云二字,是我生之所念,死难忘怀。

可是识云啊,你是高山月、竹上雪,怎配我这污泥沾染?

下一章写男女主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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