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阿关隘(2/2)
到崇阿关附近时,他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荒郊野岭中。
不料即使他把自己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能被人找出来。
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谁知他才刚刚爬起来,房间的木门就被吱呀一声打开。
楼风浑身肌肉紧绷,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看去,但见一个青衣少女站在门口,另有一个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药走进了房中。
少女惊喜道:“你醒了?稍等,我一会儿让莫医师给你换新的膏药。”
楼风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少女口中的莫医师——不语,只是下意识地把手按在了腹部的伤口表面。
听到旁人提起来,他才觉得伤口钻心的疼,涂了药的皮肤还带着强烈的痒意,让他忍不住想去狠狠抓挠。
“别挠!千万别挠!”青衣少女眼尖,发现了他的动作,连忙大声制止道。
虽然着急,但她仍然站在门口,不愿走进房间。
莫医师也连忙放下药碗,拉住了楼风的胳膊。
作为病人的楼风谨遵医嘱,一言不发地接过了莫医师递来的汤药,一口气饮尽,用手背一抹嘴角就要起身。
“别动,躺回去!”青衣少女又出声道。
楼风终于愿意开口了:“我有急事。”
“人命关天否?”少女将双手交叠在腹部,娴静端庄。
楼风道:“……不关。”
青衣少女改为叉腰的姿势,道:“那便等换完伤药在走吧。”
楼风略一犹豫,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换药的时候,那名面容清秀的青衣少女避了出去,留下人高马大的莫医师帮病患上药。
莫医师先将原先涂抹的药用热帕子擦干净,再取来一个青瓷的小坛,用清水洗净后经过特殊处理的木片,小心翼翼地从坛子里刮下了一丁点药膏。
“这药很贵吗?”楼风见他畏手畏脚生怕浪费半点的模样,不由地出声询问。
莫医师手上动作不停,低沉地回答说:“调制膏药的药材在崇阿关里找不到,都是兰医师从南边带来的,用一点少一点,用完就没有了。”
楼风转过头看他:“这里是崇阿关?你是崇阿关的医师?”
莫医师回答:“不敢当,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哪敢在兰医师面前班门弄斧,只不过崇阿关中的医师不多,人们才敬我一声‘医师’罢了。”
楼风早就注意到,虽然从年岁上来讲,莫医师比那位青衣少女大了不知多少轮,但行动间却是以少女的意愿为主。
由此看来,那青衣少女应是从南方来到崇阿关的,医术也相当高明,而且……
他飞快地瞄了一眼青瓷坛里剩下的膏药,嗯,还有很多。
而且,她来崇阿关的时间也不长。
楼风看得出来,莫医师不是修行者,但他放在被子里头的手已经掐好了法诀,一旦中年医师有什么动作,他就会一道雷霆直接拍对方脸上。
然后以掌为刃,直刺顺砍带跳劈,一路火花带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此地。
好在直到最后也没有这个必要。
“那位姑娘不是崇阿关人吧?”楼风状似无意地随口提道。
莫医师兢兢业业地给伤患换药,那坛子膏药刮得小心,用起来倒是利索。
他手上动作不停,也没有分心看楼风的脸一眼,口中回答说:“不是,咱们崇阿关哪里养得出这样水灵的姑娘。”
“南边来的?”
“据说是翠微岭那边来的。”
“翠微岭?好地方啊!那儿的小姑娘,何苦要跑到边塞来吃苦呢?”
“她说,崇阿关缺医师,她来这里救死扶伤——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吧?”
楼风朗声笑了起来,被莫医师假装凶狠地摁了一下伤口。
“不许笑,伤口要裂开的!”
莫医师凶巴巴地责怪道,然而,他生着一副忠实憨厚的外貌,装得再凶,也没有多少威慑力。
对楼风而言,这还不如他那人皇老祖冷冷一眼的杀伤力大。
他收敛了笑意,对莫医师道:“你猜,那姑娘能在这里坚持几年?”
崇阿关地处一隅,向来以蛮夷苦寒而称。玄冬之时,滴水成冰,朔风冷冽彻骨,若无房屋庇护,冻掉四肢也是常有的事。
莫医师用手背擦拭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仔细地将木板上剩下的一层药膏在坛口刮尽了,才将把坛口重新封好。
朴实的中年汉子看得通透:“无论坚持几年,能多救一个,就算一个。”
楼风不说话了。
“好了,你若着急,就先走吧。”莫医师擡眼瞧他,“不过天色已晚,路上危险,你不妨再留宿一夜。”
楼风思考片刻,表示还是再叨扰一晚。
莫医师说的不错,夜晚赶路确实太危险了。
得了他的准话,莫医师收拾好东西便走出了房间,走前还贴心地把灯熄了。
楼风的视力足以在夜间看清周身一切,更别说天才刚刚暗下去。
他披衣起身,擡头,见鸦雀从冻干的树枝上坠下,砸入雪中,惊起了一阵飞雾。
崇阿关的冬天来得最早,他虽非生于斯长于斯,但他身为修行者,有法力护体,漫漫长夜并不觉难挨。
他悄然走到窗边,向外头看去。
门前种了几株竹子,不过长得稀疏,那些北方少见的竹子被雪压弯了身,一片枯寂苍凉之象,雾蒙蒙的月光穿过窗纸,映入了楼风的瞳孔里。
小院中站着一个人,只看背影,楼风就能认出那是从南边来的青衣女医师。
她似乎纠结了很长时间,才一步一挪地蹭到了楼风的门前。
“公子,你睡了吗?”她轻轻叩门。
她来做什么?楼风心念急转,磨蹭了一会儿,假装自己刚刚从床上爬起,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还没”。
“我……我可以进来吗?”少女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楼风道:“进来吧。”
“那就、那就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