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交莫逆（2/2）

“然后你就来壶山了？”

“我来壶山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如此看来，舒轶就是那个时候对我动手的。”

“唉，是我不好，若我能多留一会儿，你也不会……”

吴岚迹制止了他的自怨自艾：“不必多言，那时谁能预料到舒轶的狼子野心呢？”

“好吧，我等了好几日，也不见你回来，以为你在同我置气，不愿见我，直接下山云游去了……”

“停停停。”吴岚迹又好气又好笑，佯怒道，“在你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姬识冕可怜巴巴：“你很少生气的，我怕你这次是真的气狠了嘛。”

“……行吧，你继续说。”

“然后我就开始研究你留在壶山的笔记，想直接帮你把阵法布置好，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这次才离开半年就回来了。”

吴岚迹的动作顿住了。

噗通，噗通——

他感觉胸膛隐隐的震颤愈发清晰，眼眶也微微发烫。

心跳。

神是没有心跳的，但是人有。

吴岚迹偏过头，躲开了姬识冕那诚挚得近乎沉重的目光。

“阿岁？”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件小事。”吴岚迹还是没有看他，只是脸上露出了轻柔疏朗的笑意，带着怀念，“那时你才十五岁，瘦瘦小小，只有那么点高。”

一边说，还一边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姬识冕：……

救、救命！

他忘了飘岁比他年长许多，当年自己幼稚莽撞的样子，全被飘岁看去了。

救救我救救我快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吴岚迹对姬识冕的反应恍若未觉：“有一次，你上吴山给我送吃的——我还记得你当时送的是松花糖——恰好碰上我在树下运行周天。”

姬识冕表情空白了一瞬，显然也很快回想起了那件事。

“我，我那叫关心则乱……”他眼神乱飘，欲盖弥彰地把茶杯举到嘴边。

吴岚迹放眼，远眺天际的斜阳，自顾自地接着讲：“我本想先运行完这个周天，谁知，你的胆子大到直接凑上来探我的鼻息和心跳。”

“咳咳咳……”姬识冕被茶水呛了一下，“我当时哪里知道神灵没有心跳啊！”

“不止，你不仅不知道天生神灵没有心跳，还不知道天生神灵也可以不用呼吸。”吴岚迹终于把头转了回来，眉眼含笑，绮秀逼人。

姬识冕道：“然后我就……”

“然后你就哭着跑下吴山，如果不是我在半山腰把你拦住，你是不是要到处跟别人说我死了？嗯？”吴岚迹眉梢一扬。

人皇陛下当场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砸，发出一声脆响，然后双臂放上桌面，猛地把整张脸埋进了臂弯里。

吴岚迹见状，探身拍了拍姬识冕的小臂。

姬识冕抖了抖，避开了吴岚迹的手，不理。

“哎呀，人皇陛下这是怎么了？秋日寒凉，陛下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众仙之祖声情并茂。

姬识冕的肩背剧烈起伏了好几下，忽然又从臂弯里擡起头来，坐直身体，还清了清嗓子，目光沉着冷静。

“仙祖阁下可还记得，‘心花怒放’这个词语是何意？”姬识冕笑盈盈地问好友道。

吴岚迹：……

吴岚迹：“我跟你说啊，我是天生神灵出身，不了解人族用语很正常……”

“是啊，我告诉仙祖阁下，哦不，那时还是执掌吴山的神灵飘岁，我说心花怒放用来形容内心高兴极了，还举了个例子说，我见到你心花怒放。”姬识冕语速飞快，生怕被谁打断似的。

来啊！互相伤害啊！

吴岚迹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词语放在我身上可以不是一个比喻？”

“所以，我下一次上山见你的时候，你就直接在自己心口上种了一朵花是吗！”姬识冕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想笑，又觉得不太礼貌。

吴岚迹别开脸，抿着嘴唇，面上还是一派温和宁静，耳根子却已经红透了。

姬识冕又说：“我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我猜教书先生也从来没想过，心花怒放这个词居然还能是写实的！”

吴岚迹大声狡辩：“你也没说清楚啊，我当时还是神灵，真的可以让花朵生长在心口，而且我这不是为了表达‘见到你很高兴’吗？”

姬识冕比他还大声：“我当时非常感动，但完全不敢动啊，就怕动一下那朵花你就会因心脏破裂而死！”

即使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对于姬识冕而言，当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他当时看到黑衣神灵和往常一样踏风而来，不知为何心口处鼓着一个小包，就指着小包问这是什么。

但见黑衣神灵缓缓眨了一下眼，说：“花。”

姬识冕没听清：“什么？”

也没见黑衣神灵有什么动作，姬识冕只见一根翠绿的藤蔓颤颤巍巍地从飘岁的领口钻出来，头上还顶着一个浅色的花苞。

姬识冕一时间看呆了。

他听到黑衣神灵认真地说：“心花。”

“……什么花！”姬识冕吓得原地蹦了起来，“不是，这花真的长在你心上啊？”

飘岁颔首，手指抚了抚花苞，轻轻点了一下。

那么小的一朵花，在冰天雪地中盛开。

黑衣神灵说：“你教我的词——心花怒放。”

我见到你，便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