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故人相见(1/2)
◎不论你听过什么,一定要相信我。◎
翌日一早天刚亮, 阮柔乘车到了阮府门前,阿娘果然备下足足三车的供品,她则坐到女儿车上, 母女俩一路说着话,马车向城外驶去。
阮柔见阿娘神态间隐有倦怠, 靠在她怀里, 擡手去抚那张依旧光洁白皙的脸。
“您近来是不是过于操劳了?家里那些事, 自有管事们去做,您得空清闲些吧,在家陪陪祖母, 还有爹爹。”
“他们倒是都不用我操心。”方苓叹口气,手在女儿身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拍,“不省心的,你算一个,现今你姐姐也来添乱。”
阮柔撑起一点瞧了瞧阿娘的脸色, 阮桑应当还没说,她们姐妹惯会先斩后奏, 对着爹娘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桑虫儿又怎么啦?”
“昨儿忙忙递信找我要人, 柜上四五个大掌柜都叫她借走了,说她手上有几单大买卖,跟我要路子走货。”
阮柔不动声色挑了挑眉, 似乎有些猜到, 阮桑打算做什么了。
抱怨一阵儿女冤家,方苓垂下眼, 探询地望着女儿, 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压低音量。
“你真打算见他?”
阮柔神情一滞, 偏开脸去,故作轻松地笑,“我和阿修这么多年的交情,他险死还生,难道回来了我都不去瞧上一眼。”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方苓口上说着支持她跟沈之砚和离,到底婚姻之事不该草率。
心疼女儿是其一,她若想继续,哪有当娘的反去硬拆的道理,“既然你有意跟沈之砚过下去,从前的当断则断,单独见面总是不好。”
“怎算是单独,这不是有阿娘陪着我么。”阮柔轻笑。
方苓嘁了一声,“要是叫老太太知道,非得气够呛。”
阮柔吐了吐舌头,揉搓着阿娘的手,半晌没吭声。
祖母知晓,顶多抱怨阿娘过于纵容,今日她偷偷上青台山去见翟天修,若被沈之砚察觉,那才是凶险莫测。
一个早上,她在沈之砚跟前战战兢兢,生怕他临时改口,说要陪她一起,乃至心不在焉,更衣时差点把他朝服撕破。
引来沈之砚无声的注视,那双沉冷无波的眸子凝在她身上,似乎早有知觉。
此时,沈之砚经宣武门出宫,身边一路同行的是禀笔太监桂保,他双手笼在袖中,步履不急不徐。
“沈大人想要秦献,倒也不是不行,圣上既已将军械案全权交托在大人手上,他是人证之一,自该随你传唤。只不过嘛……”
桂保娇若女子的眉眼间冷意凛然,“他与本座相识于微末,追随圣上那些年,是可以交托后背的交情,沈大人把人弄到诏狱去,那就成了板上鱼肉,任你宰割。”
眼下虽是同为圣上办事,但于私,他跟沈之砚的那点恩怨还未揭过。
过去想杀的人,他沈之砚非要保,如今桂保有心保全秦献,这人又来跟他做对,真真可恶。
“国有国法,沈某自不会滥用私刑。”
沈之砚冷淡回应,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丝毫不卖东厂大总管的面子。
“桂公公既发了话,那我现在便去郡主府拿……”
他清雅一笑,改口道:“请人。”
桂保气得七窍生烟,但到底理智未失,沈之砚连秦献的栖身之地都已知晓,自是对他有过诸般调查。
上次面圣,陛下只略问了秦献几句,看那意思似乎不打算深究,只是未允他想回十二监的请求。
桂保心下微惊,情知圣上还是对秦献生了疑,许是有什么确凿证据,已经被沈之砚拿住。
他脸色沉肃,默默看着沈之砚扬长而去,与秦献过去的情谊再重,自然也抵不得皇命,桂保不需思量,心头已有定论,只是……
沈之砚一而再与他作梗,半点情面不留,将来也不可能有合作的机会。
抵达光通寺已将近午时,用过斋饭,下午的佛事由茂德禅师亲自主持,仪式繁琐冗长,阮柔熬着时辰,等人等得心焦如焚,最后还是忍不住,拖了个蒲团跪到方苓边上,小声问道:
“阿娘,不是说好的申时么,这都快酉初了,他怎么还没来?”
怕的是翟天修爽约,她好容易找到个借口出来,今日见不着,下次不知要到几时。
“三年都过来了,一个时辰就把你急成这样。”方苓眯开一只眼,到底女儿是不是还存着心思,这会儿她也说不准。
“阿修的信送到府上,我也觉得挺纳闷呢,你说,他回了京,为何不直接来家,倒是见外得很,约你在外面见。”
“他……大抵是有难处吧。”
阮柔低低说了句,前世,翟天修回京,身负边关机密,得缘面圣,才有了之后风光大盛的接风宴,以及赐封。
“阿娘你先跪着,我上外面走走。”
她索性出了佛堂,沿着回廊往后面的通明殿走去,行出几步,这才记起,那盏长明灯已经叫寺里撤下了。
一个小沙弥从旁跑过来,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里,二话不说,又跑走了。
阮柔微一愣神,搓开纸一看,上面写着“杏花微雨”四个字,不觉唇角上扬。
小时候每年立春前后,阿娘都要来光通寺上香祈福,也便成了她和阿修一年一度踏春赏花的时节。
阮柔擡眸眺望山腰处的杏林,只是如今盛夏,哪里有杏花可赏。
花林依旧,只是少了一地纷落的杏花,枝头葱郁,浓荫蔽日,明灭的光影洒下斑驳碎光,映照得故人面容模糊。
翟天修刚来阮家那时候,他十岁,她六岁。
春日他带她放风筝,夏夜在后园的草丛里替她捉萤火虫。她住的小院里,有他搭的秋千架。
阿修没来之前,她只能追在阮桑后面,求着带她玩,常被“坏”姐姐整蛊得哇哇大哭。
他来之后,换阮桑削尖脑袋,想加入她和阿修的小圈子。
阿修替她出气、打抱不平,让她吐气扬眉,是她最好的玩伴,不论他在做什么,只要喊他的名字,他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面前,无奈又仗义地问:“又怎么啦?”
他一直是那么阳光,开朗爱笑,直到有一次,阮柔发现他在园子里偷偷烧纸,祭奠死去的家人,追问之下,才知晓,他竟然有那么凄惨的身世。
她抹着眼泪问他,为何要躲起来烧,阿娘又不会责怪你。
为何这些伤心事,不告诉她,他们不是好朋友么,好朋友,就该分享所有苦乐。
他扬了扬眉,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已经不在了,但肯定希望我过得好,我是男子汉,不兴哭鼻子。
阮柔后来把这些告诉祖母,祖母抚着她的头发说,阿修是个懂事的孩子,寄人篱下,若成天把苦痛挂在脸上,岂不惹人厌烦。
怜惜还来不及,怎会烦?
小小的阮柔不懂,直到多年以后她才明白,阿修的仇人是烨王,来头太大,他不想牵连阮家,所以只字不提。
阮柔手扶花枝,目光温柔如水,含笑瞧着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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