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璇姐儿（下）（2/2）
九和摇头，“我没有其他中意的姑娘，不想耽误人家，而且……我没有信心当一个父亲。”
不知道父亲该是什么样子，又如何能当好？
璇姐儿又笑着说，“没孩子就没孩子吧，反正大周没孩子的皇帝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宗室那么多人，看着谁家孩子成器，就把皇位传给他好了。”
轻轻松松的，好像这事根本不叫事，是事也不是大事。
九和大笑起来，“阿璇呀，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快舍不得你走啦。”
璇姐儿说：“很快又会见面的，下次我给你带礼物！”
这一快，便是五年后。
璇姐儿的皮肤晒成了浅浅的小麦色，个头比普通的男子也不矮，看着瘦，一身大红的紧身衣裙下却透着十足的力量感。
反观九和，看上去比五年前染了些病气。
“你太娇弱啦！”璇姐儿惊呼，“才二十五，怎么病恹恹的，一点年轻人的朝气都没有。”
惊得满殿伺候的宫人们瞠目结舌。
九和大笑起来，挥挥手叫其他人退下，“是我不对，没好好打熬筋骨。”
病根是出生时就种下的，其实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大好，没和她说罢了。
璇姐儿郑重嘱咐道：“你要活久点，起码要比我活得长。舅舅年纪大了，锦衣卫的人换了几波，爹爹的名头也不如从前好用，可我还没玩够呢！”
这些年，她能在大周肆意出游，与他的暗中照拂离不开。
九和笑得更大声，“好，我一定活得长长久久，久到你走遍大周每一寸土地。”
“我这次去了北边大漠。”璇姐儿兴致勃勃道，“以前我一直认为沙漠代表着死亡，去了那里才知道，沙漠也是生机勃勃的。”
“天是瓦蓝的，胡杨林是金黄的，还有一片镜面似的湖，湖水倒映着胡杨林，倒映着蓝天白云，旁边就是一望无际的沙漠。”
“我坐在沙丘上，什么也不想，就发呆。远处传来‘叮——当——叮——当——’的驼铃声，长长的驼队从天空和沙丘的交界处缓慢走过，波澜壮阔的沙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简直不可思议。”
璇姐儿送给他一支骨笛，“这是和他们换的，送给你，啊，先说好，我不会吹。”
九和笑了，接过来研究了会儿，竟呜呜咽咽地吹响了！
声音深远静穆，让人想到大漠无尽的苍凉旷寂，听得璇姐儿不由痴了。
“真厉害，没去过大漠，竟然能用骨笛吹出大漠的意境。”
“你告诉我的啊。”九和放下骨笛，眼神柔亮，“还好有你，我才可以‘去’过那么多地方。”
璇姐儿不无得意道：“好好感谢我吧！”
九和哈哈大笑。
“我从书上看到，住在大漠的人奔放热烈，小伙子如果看中了哪位姑娘，也不请媒人说和，直接上去堵人家姑娘。”
“是有这样的。”璇姐儿道，“尤其是各种赛马喝酒的集会，简直是……啊，反正是咱们大周无法接受的程度。不过，姑娘看不上小伙子的话，拿起鞭子就是一顿抽啊！”
“如果看上了呢？”
嗯？璇姐儿睁大眼睛。
九和凑得更近了些，微微弯腰，笑吟吟地重复一遍，“姑娘喜欢上小伙子，会怎么办呢？”
一抹红云悄悄飞上璇姐儿的脸颊，她嘟起嘴，害羞又大胆地印在他的唇上。
融暖轻柔的风，带着远处不知名的花香拂过窗子，风铃轻摇，如清泉一般沁入两人的心里。
这次回京，璇姐儿停留的时候比以往都久，而宫人们发现，平日里总冷着脸的皇上，变得爱笑了，笑声还是郎朗的。
再后来，璇姐儿开始在宫中留宿，短则一晚，长则十天半月。
就在大家都以为万年铁树开了花，皇上终于要立后的时候，璇姐儿再次离京出游。
二人再次相见，是十年后了。
他们之间的熟稔程度，并没有随着漫长的时间而变淡。
“我去了西洋！”璇姐儿激动得不得了，“我终于知道大海的那头是什么样子了！那里的人长得和我们一样，又不一样。”
“头发不光有黑色，还有黄的和红色，他们的眼睛和琉璃一样。”
璇姐儿滔滔不绝说着，手比指画解释着所见所闻，九和仍如从前那般静静听着，偶尔问两句，“是吗？”“真稀奇！”“原来我们的瓷器能卖那么多钱。”
听到最后，他拧起了眉头，“他们的火炮这么厉害……”
璇姐儿轻声道：“商船遇到了只有挨打的份，便是我们水师的战船，也没办法和他们正面冲杀。”
九和擡眸，“阿璇，要不这次先别走了，给咱们的水师讲讲西洋的东西，省得那帮人整天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好呀。”璇姐儿痛快应了，“你不说，我也要留下。离开娘亲太久了，回来看到她头上的白发，我心里真是不大好受。”
不知何时起，娘亲不再年轻了。
有时候想想她也挺自私的，娘亲如珠似宝把她养那么大，她光顾着自己快活潇洒，几年几年的不着家，一点孝心没尽到。
“娘，我想安定下来了。”她抱着娘亲的腰，和小时候一样，把头埋在娘亲怀里。
娘亲很惊讶，“你想成亲啦？”
“不是。”她苦笑不得，“我要留在家里做老姑娘，成天粘着你，赶也赶不走的那种。”
娘亲吃吃的笑，娘亲笑起来很好看，虽然眼角多了细细的纹路，可笑容依旧是她见过的最美的。
“你是想陪着娘对不对？娘很欢喜，也恨不能你永远待在娘身边。”
“可娘生下你，是想你快快乐乐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喜欢做自由的风，娘不能做阻挡你的高墙。”
娘亲一遍遍抚着她的头发，“不要顾虑家里，不要顾忌别人的眼光，痛痛快快、踏踏实实地活着，就是你对爹娘的最大孝心。”
璇姐儿吸吸鼻子，更紧地抱住了娘亲。
樱花落了又开，开了又落，璇姐儿新的旅程要开始了。
她骑着高头大马，向九和挥手，灿烂的阳光，大大的笑脸，“好好吃饭，不要整日坐着不动，每日要去御花园走十圈，听到没有？”
“听到了，我一定会长长久久地活着。”
“那，我走啦！”
碧空黄土，一骑轻尘，如风般向前奔跑。
九和微笑地目送她远去，静静等候下一次的相聚。
曾经无比憎恨的人间，因你变得可爱，令我无比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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