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国之幸事(2/2)
“也是,我当年还听过沈家出了个少年才子,后来迷恋上某小户人家的姑娘。族中让他娶人家为妻,他却觉得寒门小户不足以成为正妻,只愿纳妾。那女子也是刚烈,直接打上门去要个说法。沈家族长先是一顿大棒子打得沈公子不敢吭声,又认了那女子为义女,嫁给某官员为正妻。”芷阳公主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关于这城里的八卦,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幽兰无话可说,这么久远的八卦,公主为什么如此兴致勃勃。
晚上,芷阳公主和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早早到了坤德殿,旧独给皇后请安。此乃家宴,若无陛下明旨,妃妾如何高位,都不会出现的。
皇后很照顾孩子们,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他们爱吃的糕点、饮子,连最稀奇的荔枝、葡萄之类新鲜水果,也是应有尽有,摆得一条案几满满当当。
要宴请的对象却久久不至,大家虽说名义上是来给皇后请安的,但实际就是在等安国公祖孙三个。五皇子年纪小,不耐烦已经写在脸上了。
一个女官进殿,躬身在皇后耳边轻声道:“陛下、太子殿下还在和安国公商议国事。”
皇后看着殿中孩子,笑道:“难得你们来得整齐,我这儿有件奇物,正想请你们帮我掌掌眼呢。”
“什么?还有母后不认识的东西?”三皇子好奇心最胜,连忙催促着让把东西擡来。
“还不快去~”皇后看了殿中女官一眼,自有两个小内侍,擡上一个红木箱子。
“这么神秘,难道是域外奇珍?”
二皇子动了动鼻子,问挨他最近的芷阳公主的道:“你有闻到一股味道吗?”
“什么?没味道啊,是桌上的果酒吗?”芷阳公主举起桌上酒杯闻了闻。
“二哥这么说,我也觉得好像有味道。”四皇子附和道。
“打开吧。”随着皇后的吩咐,小内侍揭开箱盖,一股奇异又霸道的气味弥漫在殿中。
“呕——”芷阳公主忍不住俯身干呕:“什么啊,居然敢把坏的臭的往母后宫中送。”
“臭吗?我不觉得啊。”三皇子深吸一口气,“我闻着挺香的啊。”
“真的假的,你为了和我擡杠,已经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吗?这明明就是臭的啊!”芷阳公主大声反驳,又因说话吸入太多臭味,忍不住拿帕子捂住口鼻,借帕子上的熏香隔绝臭气。
几位皇子为了这东西是什么,到底是香是臭争论起来,殿中顿时热闹。
皇后等他们吵够了,才问道:“有谁知道这是什么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啥。
只有二皇子远远望了那一眼那黄色满是尖刺的东西,试探着道:“可是南方来的珍果?”
“你居然知道?”皇后有些诧异,要知道她刚见到这东西的时候,还以为是下人保管不当,坏了呢。
“看它这么大,只有南边富饶土地、丰沛雨水才能养育,又不像瓜那么圆润,味道虽臭,回味却有一股香甜。能让母后出考题,肯定是头回见的新鲜东西,斗胆一猜。”二皇子解释得很仔细。
“你还敢回味,呕——”芷阳公主是完全接受不了的。
“是啊,我怎么没反应过来。木二以前还给我们送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水果,她不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吃的果子。”三皇子一拍大腿,顿悟了。“不用说,这么狭促,肯定是木二的主意,相看我们出丑呢!母后,您就说呗,这而到底是什么呀。”
“流连。听说是域外土民献上的,在他们的家乡,这是很珍贵的水果。上回安国公有意引他们入京朝贡,因故未能成行,这次就带过来了。这果子是土人留恋家乡的象征,也有说这果子吃了让人流连忘返,仿佛当年的荔枝。”
“梓潼果然博学,朕都不知此果居然还有如此来历。”皇帝声音从殿外传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
安国公和春生、迟生落后几步,避开这一礼,走到近前,拜见皇后。
“免礼。安国公块快落座,十年未见,国公风采依旧。”皇后与皇帝携手,同坐一张御座。
“娘娘却更显雍容。”安国公在右手边第一个位置落座,拱手称谢,擡头看着皇后,她脸上微有病容,但神态舒展、气质柔和,想必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一个人的生活究竟是顺心如意还是坎坷波折,都反应在脸上。
太子在左手边第一席落座,好奇道:“母后与安国公是旧识?”
“多稀奇啊,我也是听着安国公跨马横枪的故事长大的,此等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我岂会不识。”
“娘娘擡爱,而今您的贤名早已传遍天下,百姓们都为有您这样的国母而欢喜。”安国公笑着补充,“当年冯家的才女,如今母仪天下的国母,日后青史留名的贤后,如此一生,谁人不羡?不敬?不崇?”
这般诚恳的语气与态度,让那些吹捧仿佛都成了普世真理一般。
皇后笑得眉眼弯弯,“得安国公此语,当浮一大白。”说完,殿中众人一起举杯,干了杯中酒。
众人寒暄的功夫,那红木箱子已经搬下去了,新奇固然新奇,看若是继续摆在大殿,不喜欢这气味的人就要吃不下饭了。
宫人不仅开窗通风,还重新焚了熏香,坤德殿设了巨大的风轮,由两个大力内侍推动,清风徐徐送来,大殿立刻恢复了清雅。
皇室给了安国公祖孙足够的礼遇,安国公的回报也很丰厚。不仅带来了吐蕃松日赞普有意臣服的消息,还带来了十万大山诸位蛮王首领共同献上的贺礼,恭贺太子大婚。
在安国公坐镇云南的这些年,她的影响力不仅仅在一省之内,周边部族也相信她的公正与慈悲,慢慢聚集在她周围,愿意与汉人交往。
晚上,皇帝就宿在坤德殿,皇后换了寝衣坐在妆台前梳头发。皇帝站在她身后,接过梳子,为她梳理长发。
“当年新婚之日,我本想效仿前人为婉娘画眉,却不想那也是个手艺活儿,只能给你梳发,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你的头发还是乌黑靓丽,滑如绸缎。”
“老啦,不能和年轻时候比。”皇后笑着握住皇帝的手,“能陪陛下白头偕老,妾很开心。”
“朕亦如此。”皇帝偶有温言,心思却还在朝堂上。在皇后的妆台上逡巡一圈,他道:“春生、迟生及笄的时候,你赐下凤簪可好?”
“可是安国公此行,又立功勋?”皇后也是聪明人,凤簪是小事,但让皇帝特意说,那就有政/治意义。
“吐蕃局势,或将改写。”皇帝把安国公带来的消息详细说了,“安国公威望日隆,春生、迟生亦是人才。待及笄礼过后,安国公应该会请旨让她们姐妹回云南,我想,春生作为继承人不好推脱,可以回去,迟生倒是可以继续留在京城。”
“陛下留迟生是做……”质子吗?皇后有些犹豫,没把质子二字说出口。
“婉娘,迟生配老二,你觉得如何?”
皇后眉头微蹙,“之前不是也考虑过吗?后来迟生关于婚姻自有坚持,二郎身边已经放了侍寝宫女,迟生在宫中居住,这些事,瞒不过她的。”
“一个宫女而已,打发了就是。父皇当年定下分封诸王的规矩,不可令诸王在鱼米之乡、膏腴之地独享安乐,若想要封地,就去边疆镇守边塞,做一个拱卫大齐的塞王。若是舍不得京中富贵,就遥领名号,列爵而不临民,尊荣而不掌权。”
皇后惊得梳子都掉到地上,“陛下……陛下是要令二郎出镇西南吗?”
若是二皇子封地在西南的某个地方,再借婚姻与迟生有了子嗣,那他插手西南政局更加名正言顺。即便西南民风剽悍,但世上总是男人掌权的更多,以迟生的才干,以两姐妹的感情,朝廷收服西南,至少往西南惨沙子越来越容易。
可是如果失败呢?二郎有这样的城府吗?安国公之夫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当年安国公还只是一个几乎灭族的小寨子土酋。若要促成这桩婚事,迟生必定在婚前向皇家要承诺,若是二郎经受不住诱惑该当如何。或者若是安国公府发现了朝廷的意图,不愿再忍,又该如何。
自古和亲公主可有好下场,这是要二郎去做这屈辱的和亲之人吗?
不不不,还有补救的机会,可否打消陛下的想法。若是不能,陛下没说一定把二郎的封地选在云南贵州吐蕃,那蜀中行不行,成都府自古繁华,即便成都不行,周边府州也可以,靠近中原的、水运便利的、事发能有退路的……
一瞬间,皇后都脑子里已经闪过许多念头,推演了许多不同的解决,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思绪会转得这样快。
皇帝还在兴致勃勃的挑选簪子,笑道:“女人的首饰这样多,我都看花眼了。”
见皇帝对自己的问题避而不答,皇后不死心,又问了一遍:“陛下为二郎选的藩地在哪里?”
“婉娘放心,朕岂会亏待他。”看她神色忧虑,皇帝故作轻松道:“这事儿也只是朕一厢情愿的想法,还要看二郎愿不愿意,若是他对迟生只有兄妹之情,朕也不会乱点鸳鸯谱。”
二郎有拒绝的余地吗?
皇后捂着头,低低的呻/吟起来。
“婉娘怎么了,可是头风又发作了?”
“没事,可能是刚才风轮吹得太厉害了。”
“来人,速速传御医。”皇帝心疼得握着皇后都手,旧独不顾皇后阻止,坚决要让御医来瞧瞧。
坤德殿的宫人并不慌张,皇后头风时不时发作,御医都说了只能调养,不能根治。陛下如此紧张,定然是喜欢皇后、看重皇后,帝后和睦,真是国之幸事。宫女在心中如此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