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迟生吐血(2/2)
钟勉突然想起曾祖送他的长生玉,那是一块雕刻松鹤延年的羊脂白玉,握在手中,触手生温。
何谓温润如玉?
钟勉偏头,不去想这些,视线低垂,不说话了。
迟生却以为他在看铜盆,安慰道:“别担心,也不全都是我的血,她们换得勤,一口血下去,整盆水都污了。这一趟趟一盆盆端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把全身血都吐干净了。”
“不好笑,别说了,不吉利。”钟勉拿帕子给她擦嘴,虽然也没什么可擦的。
“好吧,都让钟小仙翁堵嘴了,我还说什么。”迟生精气神又回来了,“针灸真有效,果然不想吐了。”
“只是应急,关键还在平时,不能……”
“不能贪凉,不能暴饮暴食。我知道了,信女受教训了,钟菩萨就放我一马吧。”迟生双手不能动,低头垂目做虔诚状。“针灸人人都会,可谁也不像小钟大夫这么艺术精湛,妙手回春啊。”
钟勉不自在别过头去,“拍马屁也没用。”
“真没用?”迟生叫苦:“我刚看了药方,居然加了三钱黄连,医官是不是在报复我?这大夏天的,喝了苦药,整个嘴巴都是苦的,还吃得下饭吗?我会饿瘦的。夏日不能因天气热没胃口就不吃饭,还是你教我的呢。现在喝苦药就没胃口,想吃饭就不能加黄连。”
钟勉哭笑不得:“只有这时候你才记得我说的话。”
“钟小大夫,小钟大夫,钟小仙翁,求你大发慈悲,高擡贵手,饶我一命。黄连不能改成甘草吗?乌梅也行啊?”
“你在熬酸梅汤吗?你再说下去,我就横跨道佛两家了。”钟勉恐吓道,“不许动,要拔针了。到时候针歪在肉里,划开口子才取得出来。”
“勉哥!你大人有大量,帮我一回,真的,我现在想起黄连的味道,酸水又要涌上来了。要不你还是不要拔针了,我又想吐了。”
钟勉铁石心肠,“才夸过我医术好,这么好的医术,还治不好你这急症?行了,安心躺着,我去看看剩下的酸梅汤和绿豆汤,以防万一。”
钟勉毫不留情转身就走,迟生只能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闭目养神。
仿佛刚闭上眼睛,春生就风风火火冲进来了,一捋头发散下来,胸前、颈肩都被汗浸透了。春生手里还倒提着马鞭,抓着她上上下下打量。
“阿姐,硌疼我了。”迟生小声提醒。
春生把马鞭在空中挥得呼呼响,“疼死你才好!不长记性!我走的时候不是让人把酸梅汤收了吗?你倒是聪明,又从厨房顺了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你这么能干,怎么不知道自己身子受不住!”
“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就原宥我一回,真的知道错了,我可难受了,真的,现在浑身酸软没劲儿,可难受,可难受了。”迟生又来扮可怜。
不过无论春生还是钟勉,都不吃她这一套。
迟生现在就庆幸,丫鬟们收拾得快,屋里带血的铜盆已经端出去了,不然春生看见还不得气冒烟啊。迟生不知道的是,春生刚进她院子,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盆血水,吓得脚下一软,以为自己来迟了。
钟勉端了汤药进来,“刚熬好的,已经散凉了,可以喝的。”
春生把位置让给钟勉,一马鞭抽到小几上,“喝!不长记性的东西!”
刚才就站在迟生旁边,春生却一个鞭稍都舍不得沾迟生,现在离得远了,打不到了,春生反而把马鞭挥得震天响,一副要打死这熊孩子的架势。
汤药其实还有些烫,但迟生不敢说,她觉得现在眼前两人是听不得放凉之类的字眼。迟生吹了吹汤药,闭着眼睛,一口气灌下去。
嗯?居然不苦?
迟生可是在木氏医堂听过课,跟着钟勉采过药,接受过钟老仙翁熏陶的人,虽然是自封的传人,但简单医理还是知道的。
迟生擡头看钟勉,钟勉低头接过空碗,就是不看她。
明白了,是钟勉帮她改了方子。迟生报以感激的目光,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
迟生这一吐血,帝后非常关心,宫里都派了太医过来。毕竟在人们的认知力,摔断腿也没有吐血严重,吐血啊,那肯定是身体非常弱,元气大伤,必须要静养。
迟生又担上了一个病弱的标签,平日里还要和她别一别腕子的某些贵女、公子都对她充满同情。
私底下他们是这么说的:“本来就没人娶,现在摊上个弱症,更难了。”
这都是放屁,尊贵如帝后,睿智如老英国公、老长兴侯,远见如已故卫国公,他们这些人,谁不希望迟生成为自家的人。
迟生在宫外养病,顺带等来了姨妈一家回京。
姨妈在信里写得很清楚:“本就把家事托付你们,仆从刁钻,多亏有你们在京照应,不然一家老小、千里迢迢而来,无落脚之处,岂不让人笑话。”
“姨妈真够意思,帮我们把漏洞补上,让人以为是早就托付我们的,免得别人说闲话。”迟生很高兴,虽然没有旧独见面,但向往已久,在祖母的描述里,姨妈是一位英姿飒爽、疏阔开朗的大美人。
“也是那天调人围了永诚侯府闹的,别人说什么我们才不管呢。”春生嘴硬,心中却是忐忑,她相信姨妈是好的,可是姨丈从未谋面,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人。
她俩的生活中,可做榜样的男性实在是少。
李正见文质彬彬,但只是先生,对她们不够亲近;青山勇武可靠,但谨慎得从来不靠近;其他人都是下属。春生、迟生会学松日赞普的气度,会学钟老仙翁的豁达,学齐师父的勇毅,从小到大,她们会从不同的年长男性身上学习。
这些忐忑不是恶意揣度,而是太重视,才心中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永诚侯府的马车,终究碾过京城的水泥路。
“给老太太请安,给姨妈请安,给姨丈请安。”春生、迟生站在永诚侯府的大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主人。
众人在门口下车,阔别多年,老夫人看着鲜艳的红漆大门,心中感慨万千。
“和我走的时候一模一样。”老夫人一身酱色大衫,花白的头发用两根白玉簪挽住,再无别的配饰,笑眯眯拉着春生、迟生的手,“多亏你们两个,真是能干。又能干又漂亮,你母亲养得好姑娘,倒让我先享了晚辈的福。”
姨妈一笑,露出两颗大板牙,接口道:“母亲谬赞,都是她们该做的。”
“哎~你呀,不可抹杀姑娘们的功劳。”
“母亲说得对,春生、迟生好样的。姨丈从西北带了好些东西来,皮子、宝石、人参,还有骏马,待会儿带你们去挑。”
“多谢姨丈,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春生拱手为礼。
姨丈一脸络腮胡子,眉毛又粗又硬,脸色黝黑,身材高大,是典型的武将。
姨妈、姨丈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太进门,小辈门跟在后面。
“见过嫂嫂。”春生、迟生先见过虞松风新娶的妻子。表嫂出自景川侯府,一年前才成的亲。
“两位妹妹安好,快快起来,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两位妹妹送的大礼,我受宠若惊,那些鲜亮、新奇的布匹,就是汗王阏氏也不能享受。”嫂嫂稳重端庄,谢过她们送的新婚贺礼。
“嫂嫂喜欢就好,咱家自己的东西,不值什么,嫂嫂高兴才重要。”
“我也高兴,我也喜欢。”四表妹蹦道前面来:“春生姐姐、迟生姐姐。”
“四妹妹……”
“二哥,三弟……”
“春生姐姐/妹妹,迟生姐姐/妹妹……”
几个年轻人相互打招呼,言谈之间都是善意。他们常年通信,神交已久,又有血脉亲缘,非常亲善。
进了正堂,老夫人看着如旧日样貌的房屋、器具,心知春生、迟生花了大功夫。就算原来的东西还在,也保养不了这样好,更何况她的陪房里出了家贼,损毁的单子,老夫人也看过。
这些暂且不表,老夫人欢欢喜喜受了小辈的礼,又给了见面礼,才安排他们各自去休息。
姨妈也是十几年未见外甥女,顾不得休息,拉着她们问长问短,恨不得把十几年的光阴都补回来。
迟生却有些担忧:“姨妈,原来那些贼奴是老太太的陪房,不会有事吧?”
作者有话说:
钟勉是男主,很明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