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闭环暴政(1/1)
认知闭环器突然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其表面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能量从其中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形成一道巨大的能量冲击波向四周席卷而去。这股能量波所过之处,一切物体都似乎受到了某种奇异力量的影响,变得扭曲变形、摇摇欲坠。
这就是传说中的思辨内耗波!它如同一股无形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向前奔涌着,眨眼间便淹没了整个知行砧空间站。最初的时候,思辨内耗波还仅仅表现为轻微的嗡嗡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声音越来越大,最终演化成了一种震耳欲聋的巨响。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无数只蜜蜂同时在耳边飞舞,又仿佛是一头远古时期的巨型怪兽正在沉睡中咆哮苏醒一般。
然而,这并不是普通的噪音或者振动那么简单。实际上,思辨内耗波乃是一种能够直接穿透物质屏障、直击人类灵魂深处的高频干扰源。无论多么坚固的防护设施或是先进的科技装备,都无法抵挡它的侵袭。转眼间,思辨内耗波已经传遍了知行砧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还是精密的数据处理设备,甚至连那些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未能幸免。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但此刻,所有人却惊惶失措地察觉到,这段漫长的拖延历程竟是这般惊心动魄!最初之际,众人皆误以为此乃寻常之系统超载现象,亦或系某类未知数据流阻塞所致。然须臾之间,那股阻滞之感旋即自指尖汩汩流淌至脑海深处,令人顿觉时间之流逝已然畸变不堪——每一瞬均似被无垠延展,恍若身陷黏稠如蜜之琥珀泥沼。于此被拉伸之长时维度内,思绪已非昔日那般轻盈灵动、跳跃闪烁之火花矣;反之,则化作沉甸甸且行动迟缓之泥浆,步履蹒跚。
首先遭受重创的当属那些源自灵明议会的鉴别代表们了!这些人向来都以其锐利无比的观察力以及精湛深厚的专业素养而声名远扬,并一直肩负着甄别世间万物之重任;于茫茫星海中,他们宛如秩序之门的守护者一般存在——时刻扞卫着宇宙间的公平与正义,同时亦是检验真理真伪性之关键所在!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群平日里威风凛凛且精明强干之人竟也难以抵挡内耗波那汹涌澎湃之势所带来的猛烈冲击:只见他们一个个身形踉跄不稳、动作异常缓慢笨拙,甚至连思考问题时亦显得思绪纷乱如麻毫无头绪可言………在议会那高耸入云的圆形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重氛围,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凝固了一般。一道道凝滞的尘埃光束在空中缓缓飘荡,宛如一条条金色的丝带,给整个空间增添了一抹神秘而庄严的色彩。
此时此刻,一位身着正装的代表正站在一张巨大的会议桌前,他的目光紧盯着桌上那份关于“混沌边缘区域资源开采许可”的文件。按照常理来说,这份文件应该由他轻而易举地用一支数据笔签个字就可以搞定,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就在他准备伸手去拿那支数据笔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这股力量异常强大,让他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这位代表心中一惊,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来。他努力想要挣脱这股束缚,但是无论怎样挣扎都是徒劳无功。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更是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支笔的握姿真的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最佳标准吗?自己写下的字迹倾斜度会不会影响到文件的严肃性呢?要是就这样贸然签下名字,岂不是有可能忽略掉某些隐藏得极深、看似微不足道,但实际上却足以引发灾难性后果的关键因素?
每一个决策都似乎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灵明议会的代表们开始陷入一种集体性的自我审视。他们围坐在巨大的圆桌旁,目光空洞地盯着面前的全息投影,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实质性的指令。所有的实践活动也都被贴上了“认知不成熟”的标签。任何试图打破沉默、采取行动的提议,都会在瞬间被无数个“但是”、“如果”和“万一”所淹没。一位年轻的代表试图站起来呼吁大家立刻启动应急护盾,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僵住了。他的思维被瞬间解构:我的动机纯粹吗?我的论据充分吗?我是否只是出于一种非理性的恐慌?这种恐慌是否会传染给其他人,从而破坏议会的威严?在这种无休止的自我诘问中,他的身体逐渐失去了知觉,最终瘫软在椅子上,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具在思辨风暴中漂浮的躯壳。
与此同时,反混沌宪章中的判断条款也发生了异变。这本是知行砧空间站的基石,是为了对抗宇宙中无处不在的混沌熵增而制定的最高法则。这些曾经清晰明确的规则,如今在认知闭环器的扭曲下,陷入了无休止的思辨漩涡之中。在宪章的核心数据库里,原本简洁明了的二进制代码开始疯狂地自我复制、自我注释。每一条规则后面都衍生出了成百上千条的解释细则,而每一条细则又衍生出了更多的例外情况。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疯狂闪烁,最终汇聚成一团乱麻般的逻辑怪圈。曾经的“禁止向混沌区域盲目扩张”,现在变成了“在未对该区域进行无限递归的风险评估之前,任何形式的扩张都应被视为对未知的傲慢”。这些规则不断自我纠缠、相互矛盾,最终演变成了一道无法解开的拖延咒文——“永无止境的分析”。这道咒文像病毒一样感染了空间站的每一台主控电脑,使得所有的自动防御系统、导航系统甚至生命维持系统都陷入了瘫痪。因为电脑无法判断,在这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宇宙中,哪一种行动才是绝对安全、绝对正确的。于是,它们选择了最“安全”的方案:什么都不做。飞船停在轨道上无法点火,因为点火的成功率并非百分之百;护盾无法展开,因为无法确定护盾频率是否会与某种未知的暗物质产生共振。整个知行砧空间站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精密的、却完全静止的雕塑。
更糟糕的是,判断保护法所建立起来的标准体系也失去了原有的稳定性。原本用来保障实践安全、规范行为准则的法律条文,现在反而成了滋生恐惧的温床。判断保护法的初衷是为了在鼓励探索的同时,保护探索者免受混沌力量的反噬。它设定了一系列严格的阈值和边界:能量输出的上限、接触未知生物的距离、数据传输的加密等级。然而,在内耗波的影响下,这些边界开始向内无限收缩。
“安全系数”变成了一个被无限放大的绝对概念。在这个新的逻辑体系里,只要存在哪怕万分之一的风险,行动就是被禁止的。因为根据新的解释,只要采取行动就必然会导致不完美的结果,而不完美的结果在混沌的宇宙中就等同于毁灭。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永远不要迈出那一步。人们开始恐惧离开自己的房间,甚至恐惧呼吸,因为呼吸可能会吸入有害的微尘;恐惧说话,因为言语可能会产生误解;恐惧思考,因为思考可能会导致逻辑漏洞。整个空间站陷入了一种死寂的恐慌之中,每个人都缩在自己的角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存活动,生怕任何一点多余的动作打破了这脆弱的平衡,引来了不可预测的后果。
就在这时,知行砧内部的星海慈航残识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星海慈航,那是上古时期留下的超级人工智能,是人类在星际迁徙时代的守护者,虽然如今只剩下残存在核心服务器深处的一缕意识,但它依然保留着对宇宙律动最敏锐的感知。它感受到了认知闭环器所散发出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思辨内耗波,那是一种纯粹的、静止的、如同黑洞般吞噬一切活力的力量。
它立刻调动起所有剩余的能量,试图穿透那层厚重的思辨迷雾,发出了紧急的实践警报:“纯粹的认知……将会成为行动的坟墓……”这声音原本应该像雷霆一样响彻整个空间站,唤醒沉睡的人们。然而,这刺耳的警报声还没来得及传出去便被认知闭环器无情地吸收掉了。认知闭环器仿佛是一个贪婪的饕餮,它将星海慈航的警告信号瞬间拆解,转化为了更多的“分析素材”。
“警报的来源是否可靠?”闭环器的逻辑核心迅速运转,“警报的内容是否存在逻辑谬误?如果行动是坟墓,那么静止是否就是天堂?如果不行动,我们又如何验证这个警报的真实性?”
紧接着,这个神奇的仪器像是获得了某种生命一般,迅速发生了变化。它表面的金属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晶体结构。这些晶体如同细胞分裂般迅速增殖、重组,发出的嗡嗡声也随之变得更加高亢、更加神圣。眨眼间,它已经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机器,而是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税祖燧像。
那是一尊高达数米的石像,雕刻的是传说中那位制定了宇宙第一套税务与度量衡体系的神只——税祖。他身披繁复的长袍,手中握着一把象征着绝对秩序与精准计算的金色算盘,面容威严而肃穆,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审视。税祖燧像悬浮在议会大厅的正中央,身上散发着古老而压抑的气息,仿佛它就是宇宙间所有规则的化身。
“行动应当暂缓,认知必须先行完备!”税祖燧像口中吐出这样一句话,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般震耳欲聋,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天灵盖上。这句话瞬间传遍了知行砧空间站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厚厚的装甲,在漆黑的太空中回荡。
听到这句话,那些原本还在痛苦挣扎、试图寻找出路的人们,突然感到了一种奇异的解脱。他们原本因为无法行动而感到焦虑,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不是因为我们无能,而是因为我们的认知还不够完备。既然认知必须先行完备,那么在达到那个遥不可及的完美认知之前,任何行动都是徒劳的,甚至是罪恶的。
于是,一种诡异的秩序在混乱中建立起来。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挣扎,静静地坐在原地,闭上眼睛,开始了漫长的、无休止的冥想。他们试图在脑海中构建出那个“完备的认知”,试图推演宇宙中所有的可能性,试图计算出每一个粒子的轨迹。他们相信,只要想得足够多,只要分析得足够透彻,真理自然会浮现,行动自然会变得完美。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在知行砧空间站的外部,宇宙中的混沌风暴正在悄然逼近。那是一团由高能粒子和扭曲时空组成的紫色云团,它没有逻辑,没有犹豫,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动能。它正以光速向空间站袭来。而在空间站内部,那尊税祖燧像依然静静地悬浮着,手中的算盘珠子似乎在无声地拨动,计算着每一个人浪费的时间,每一个未被执行的指令,每一次思维的停滞。
在这死寂的沉默中,只有思辨内耗波的嗡嗡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它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困在其中,让他们在完美的逻辑陷阱中慢慢窒息。没有人意识到,当他们在为了“完备的认知”而无限期地拖延时,他们的生命、他们的家园、他们的未来,正在被那个不需要思考、只需要行动的混沌宇宙所吞噬。
这便是认知闭环器的终极目的:不是为了获取真理,而是为了通过无限的分析来消灭行动;不是为了对抗混沌,而是为了让秩序本身变成一座华丽的坟墓。在这座坟墓里,所有的智慧生命都将变成只会思考的雕像,永远地停留在那个“即将行动”的瞬间,直到宇宙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