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可能性园艺(1/2)
叙事联邦的穹顶终年悬浮着淡金色的时间光尘,那是永恒织机运转时散落的余絮。整座联邦以织机为核心,呈放射状铺展,经纬分明的街道对应着时间织锦的纹路,楼宇则是织锦边缘凝结的纹样——规整、有序,连风穿过街巷的轨迹都仿佛被预设,三百六十个纪元以来,从未有过偏差。
第五十八纪元的第一个破晓,负责值守永恒织机圣殿的织工们如往常一样排班换岗。圣殿中央的永恒织机足有十丈高,由星铁与时间晶簇锻造而成,梭子往来间无半分声响,只留下丝线交织的细微震颤。织锦从织机顶端垂落,铺展至圣殿尽头,其上是过往五十七纪元的完整叙事:从初代燧人点燃第一缕时间火种,到叙事联邦确立《官方正史》的编纂准则,再到反垄断织梭的诞生与税祖燧像的矗立,每一笔纹路都清晰、唯一,如同被精准测算过的星辰轨迹。织工长老凯伦用指尖轻触织锦边缘,冰凉的丝线下是恒定的能量流动,这是他值守的第三十个年头,永恒织机的“稳定”早已刻进他的骨髓。
变故发生在辰时三刻。彼时第一缕阳光透过圣殿的彩绘玻璃,恰好映照在织锦末端的空白画布上——那是为第五十八纪元预留的疆域,本该如以往般等待织机缓缓编织,此刻却骤然泛起一层淡青色的微光。凯伦起初以为是光影错觉,直到微光中钻出一点嫩绿,像冲破冻土的种子,在空白的织锦上扎下了根。
“那是什么?”年轻织工莉娅的惊呼声打破了圣殿的寂静。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点嫩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先是抽出纤细的茎秆,再是舒展两片嫩黄的子叶,最终竟长成了一株掌心大小的新芽。更令人惊愕的是,这新芽并非附着在织锦表面,而是从画布的肌理中“萌出”,仿佛织锦本身成了孕育生命的土壤。莉娅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碰,指尖却被一层柔和的光晕弹开,那光晕中流转着细碎的光粒,像是无数未成形的时间片段。
新芽的生命力远超想象。短短一个时辰内,它的根系便穿透了织锦的表层,沿着纹路向四周蔓延。那些根系细如发丝,呈半透明的银绿色,在斑斓的织锦经纬间穿梭,所过之处,原本固化的纹路竟泛起了细微的波动。织锦之上,原本只有单一走向的时间线条,开始在根系周围分出细密的枝杈,如同一条大河突然衍生出无数支流。新芽的叶片也在不断舒展,每一片新叶展开时,都会映出模糊的画面:有的是联邦广场上从未有过的花海,有的是织机圣殿里不同样式的织梭,还有的是谦逊碑前从未举行过的仪式——那些都是从未在《官方正史》中出现过的场景,是被判定为“无用”的平行时间轨迹。
“快,封锁圣殿!立刻向税祖议会禀报!”凯伦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他从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记载着初代燧人时期曾有过“可能性泛滥”的危机,而眼前的新芽,竟与古籍描述的“混沌之苗”如此相似。织工们立刻启动圣殿的防御阵法,淡蓝色的光罩笼罩住整座建筑,试图遏制新芽的蔓延,但那些银绿色的根系却能轻易穿透光罩的缝隙,沿着圣殿的石柱向外延伸,朝着联邦的各个角落扩散。
此时的谦逊碑广场,正有晨练的居民驻足。谦逊碑是叙事联邦的精神象征之一,高约五丈,由整块时间白玉雕琢而成,碑面上刻着《官方正史》的核心纲领,字体工整肃穆,三百六十个纪元来始终光洁如新,连灰尘都难以附着。但此刻,碑身底部却悄然浮现出一层淡绿色的苔藓,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便蔓延至碑身中部。
“那是什么?苔藓?”一位老者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谦逊碑的材质特殊,向来能隔绝一切生物附着,这是联邦孩童都知晓的常识。更诡异的是,那些苔藓并非杂乱生长,而是逐渐凝结成了模糊的文字。有年轻人凑近细看,辨认出其中几个字符:“……燧人氏曾培育万种时间……”“……非唯一叙事亦可存续……”
这些文字与碑面上《官方正史》的记载截然相反。根据正史所述,初代燧人确立唯一时间线是为了终结“时间混乱”,那些非正统的可能性都属于“无序糟粕”,早已被彻底清除。而苔藓文字却在诉说着被掩盖的过往,像是有人在以这种隐秘的方式,将被修剪的历史残枝重新拼凑。广场上的人群渐渐骚动起来,有人恐慌,有人好奇,还有人拿出记录晶片,试图留存这些诡异的文字。
负责巡查谦逊碑的执法者很快赶到,他们隶属于反垄断织梭小队,身着银灰色制服,腰间佩戴着由《时间税典》授权的惩戒器械。小队队长马林皱眉看着碑身的苔藓,立刻下令:“用除秽剂清除!通知技术部门,查明苔藓成因!”执法者们迅速行动,喷洒特制的除秽剂,但那些苔藓却仿佛有灵性一般,在药剂落下前便收缩成细小的光点,钻入碑身的缝隙中,待药剂散去,又立刻重新蔓延开来,甚至比之前更加繁茂。
就在此时,马林腰间的通讯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同时,他手中的反垄断织梭——那柄象征着秩序与规范的银色梭子,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梭身原本平滑的表面泛起扭曲的波纹,映出的倒影不再是广场的景象,而是税祖圣殿中的场景:税祖燧像手持一把泛着冷光的银剪刀,正对着一株与织机圣殿相同的新芽,剪刀开合间,新芽的枝桠不断被剪断,掉落的残枝接触到地面便化为灰烬。
“无序生长……必须规范……”税祖燧像的声音从梭身中传出,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马林心中一凛,反垄断织梭的巡查轨迹由税祖议会直接设定,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异常,这显然与织机圣殿的新芽、谦逊碑的苔藓息息相关。他立刻调整通讯频道,向税祖议会汇报最新情况,却发现通讯信号断断续续,只有零星的指令传来:“控制织机圣殿……摧毁新芽……严防可能性扩散……”
同一时刻,叙事联邦的档案馆深处,守时婆艾拉正跪在布满灰尘的地脉入口前。守时婆一族世代守护联邦的时间秘档,隐居在档案馆的地脉之下,极少与外界接触。艾拉的指尖抚过地面的古老纹路,那是只有守时婆才能识别的锦权纹,象征着对时间多样性的守护权。三百年来,这些纹路始终沉寂,如同被遗忘的过往,但此刻,地面却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锦权纹从地脉中缓缓浮起,金色的纹路如同苏醒的蛇群,在地面上迅速蔓延。
“可能性花园复苏了。”艾拉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中却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她从族中传承的秘卷中得知,初代燧人曾在联邦广场边缘开辟过一座原初苗圃,培育时间的多样性,那便是“可能性花园”的雏形。但随着《官方正史》的推行和税祖势力的崛起,苗圃被封存,可能性被视为“无序”,锦权纹也随之沉睡。如今锦权纹苏醒,意味着被压制的可能性正在回归。
金色的锦权纹在地面上交织、汇聚,最终凝结成一把半人高的锄头,锄头的刃口泛着柔和的绿光,刻着细密的苗圃纹路——这便是育可能之锄,是守时婆一族守护可能性的象征。艾拉握住锄头的手柄,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织机圣殿的新芽正在呼唤,谦逊碑的苔藓正在记录,整个联邦的时间脉络都在发生异变。
艾拉循着力量的指引,穿过档案馆的密道,来到联邦广场的边缘。这里被高高的石墙围住,墙上刻着《时间税典》的条文,禁止任何人靠近。她挥起育可能之锄,轻轻一撬,石墙便轰然倒塌,露出了里面的原初苗圃。苗圃的面积不大,土壤依旧肥沃,几株早已枯萎的古老植株残骸插在土中,那是初代燧人培育的时间种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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