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碑漏蚀时(1/2)
当我们踏入这片被时间遗忘的荒原,目光首先被矗立在天地交界处的原初时间碑攫住。它曾是整个时间秩序的锚点,通体由一种名为“亘古岩”的特殊石材雕琢而成,这种岩石据说诞生于时间长河的源头,能抵御亿万年的岁月冲刷,可此刻,它的表面却像蒙了一层洗不掉的阴霾——那是时熵菌斑,一种只在时间法则出现裂痕时才会滋生的诡异存在。
远远望去,时熵菌斑并非单一的黑色或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流动的、介于虚无与实体之间的混沌色泽。它像一层厚厚的痂,覆盖在时间碑高达数十丈的碑身上,边缘处还在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向外蔓延,所过之处,亘古岩原本温润的米白色泽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暗褐,仿佛连石头的“生命”都被它吸噬殆尽。走近些,能闻到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不是腐烂的腥气,也不是金属的锈味,更像是旧书在潮湿角落里存放了百年,纸张慢慢分解时散发出的、混合着时光腐朽的味道,闻之令人心神不宁,仿佛自己的记忆都在跟着慢慢模糊。
这些菌斑绝非静止的附着物,如果你足够耐心,能看到它们细微的蠕动——不是昆虫般的爬行,而是像墨滴在宣纸上晕开时的缓慢渗透,每一次蠕动,都伴随着极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像针一样扎在人的耳膜上,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却又被眼前的景象牢牢吸引,挪不开视线。同行的老学者曾颤抖着说,这声音,像是时间本身在被啃噬时发出的呻吟,起初我们只当是他过于紧张的臆想,直到后来,当菌斑侵蚀的范围越来越大,那“沙沙”声逐渐变得清晰,我们才惊觉,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碑文的沦陷:菌丝与《时间税典》的腐蚀
我们绕到时间碑的正面,那里曾是整个碑体最令人震撼的地方——“劳动创时”四个大字,是由上古时期的工匠用陨铁工具一凿一凿雕刻而成,每个字高约三丈,宽两丈,笔锋苍劲有力,仿佛能看到当年工匠挥汗如雨、专注雕琢的模样。字的凹槽处原本镶嵌着细碎的“时光晶石”,这些晶石在阳光下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将“劳动创时”四个字映照得如同悬浮在空中,远远望去,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那是对人类用双手创造文明、推动时间向前的最高赞颂。
可现在,这四个字已经面目全非。密密麻麻的菌丝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四个字完全包裹。这些菌丝比头发丝还要细,颜色是半透明的灰白色,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缠绕,而是沿着字的笔画走势生长,仿佛刻意要将这些文字的形态扭曲。有些菌丝从字的边缘钻进亘古岩的缝隙里,将笔画的轮廓撑得模糊;有些则在字的表面交织成层,像给文字盖了一层薄纱,却又比薄纱致命百倍——因为它们在不断地分泌着一种黏稠的液体,那液体呈暗绿色,像浓稠的胆汁,缓缓地从菌丝的顶端滴落,落在亘古岩上,发出“滋滋”的轻响。
老学者拿出放大镜,我们才看清,那些液体并非普通的黏液,在放大镜下,能看到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符文,这些符文扭曲变形,像是被打碎后又强行拼接在一起,老学者辨认了许久,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他说,这些符文组成的,是传说中的《时间税典》。我们从未听说过这部典籍,老学者解释道,据古籍残卷记载,《时间税典》是一种存在于时间裂隙中的“恶法”,它的核心不是维护秩序,而是“掠夺”——掠夺生命的时间、历史的记忆、文明的传承,将一切有价值的“时光印记”转化为滋养自身的能量。
我们看着那些《时间税典》酸液滴落在亘古岩上,每一滴落下,岩石表面都会冒出一缕极细的白烟,白烟散去后,岩石便会留下一个小小的凹痕。起初,这些凹痕微不足道,可随着酸液不断分泌、滴落,凹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原本坚硬如铁的亘古岩,在酸液的腐蚀下,竟然像豆腐一样脆弱。更可怕的是,酸液不仅在腐蚀岩石,还在“篡改”文字的意义。有一次,我看到一滴酸液恰好落在“劳”字的“力”字旁,酸液蔓延开来,将“力”字旁的一捺腐蚀成了弯曲的形状,原本象征“力量”的笔画,瞬间变得像一条蜷缩的虫子,看上去充满了无力感。老学者说,这就是《时间税典》的可怕之处,它不仅要抹去文字的形态,还要抹去文字背后承载的精神,让“劳动创时”的信念,在时间碑上彻底消失。
我们试图用工具清理这些菌丝,可刚一触碰,菌丝就像有生命般迅速收缩,同时分泌出更多的酸液,溅在工具上,工具瞬间就被腐蚀出一个个小洞,吓得我们赶紧收回手。看着那些菌丝在酸液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粗、更密,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劳动创时”四个字一点点被吞噬,那种无力感,比面对洪水猛兽还要令人窒息。
燧火的熄灭:从烈焰到修枝剪的阴影
时间碑的顶部,原本是整个碑体的灵魂所在——一尊燧火雕刻。这尊雕刻高约五丈,是用一整块红色的“火纹岩”雕刻而成,雕刻的是燧人氏钻木取火的瞬间:燧人氏的手臂肌肉线条饱满,眼神专注而坚定,手中的木棒正在木头上快速旋转,木棒下方,一团火焰正熊熊燃烧,火焰的形态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片火焰的纹路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碑顶跃出,照亮整片荒原。
据说,在时间秩序稳定的年代,这尊燧火雕刻会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即使在夜晚,也能将周围数里的范围照亮,那光芒不仅能驱散黑暗,还能让人感受到时间的流动与生机。许多年前,曾有旅人在荒原中迷失方向,就是靠着这尊燧火雕刻的光芒找到了归途,他们说,那光芒就像母亲的手,温暖而安心。
可现在,这尊燧火雕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火纹岩原本鲜艳的红色,此刻已经变成了暗沉的棕红色,像是火焰熄灭后残留的灰烬。我们抬头望去,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轮廓,而且那轮廓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发生变化——火焰的尖端原本是向上伸展的,像要刺破天空,现在却慢慢向下弯曲,变得越来越钝;火焰的边缘原本是锋利的,像刀刃一样,现在却变得圆润,像是被人用砂纸打磨过;最令人心痛的是,火焰中心原本最明亮的部分,此刻已经凹陷下去,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空洞,而空洞的周围,竟然慢慢浮现出了修枝剪的轮廓。
那是一种极其诡异的变化,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将火焰的形态一点点“修改”成修枝剪的样子。修枝剪的刀刃部分,正好对应着火焰原本的尖端,刀刃的弧度与火焰弯曲的形态完美重合;修枝剪的手柄部分,则从火焰的底部延伸出来,原本燧人氏手中的木棒,竟然慢慢与手柄融合,看起来就像燧人氏手中拿的不是木棒,而是一把修枝剪。
我们站在碑下,抬头看着这诡异的变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燧火代表的是创造、是希望、是人类对光明的追求,而修枝剪代表的是修剪、是限制、是对生长的束缚。时熵菌斑不仅要扑灭时间的火焰,还要将这火焰的象征,扭曲成一种束缚的符号,这背后蕴含的恶意,令人不寒而栗。
有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碑顶,我们看到那修枝剪的阴影被拉得很长,正好投射在“劳动创时”的碑文上,阴影覆盖的地方,菌丝的生长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酸液的分泌也更旺盛了。那一刻,我们仿佛明白了什么——时熵菌斑的侵蚀不是随机的,它在有计划地摧毁时间碑上的每一个象征,从创造的信念到希望的火焰,它要将时间碑从一座象征秩序与文明的丰碑,变成一座象征混乱与束缚的墓碑。
基座的异变:时熵蚁的疯狂啃噬
如果说碑文的沦陷和燧火的熄灭让我们心痛,那么时间碑基座的异变,则让我们感到了深深的恐惧。时间碑的基座是由四块巨大的亘古岩拼接而成,每一块都有一间房屋大小,基座的表面雕刻着各种劳动场景的浮雕:有农夫在田间耕种,有工匠在作坊里打铁,有商人在集市上交易,有学者在灯下着书……这些浮雕生动地展现了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是“劳动创时”理念的具体体现。
可现在,基座的浮雕已经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不是被菌丝覆盖,也不是被酸液腐蚀,而是被一种从未见过的蚂蚁啃噬得千疮百孔。这种蚂蚁比普通的工蚁要大上一圈,身体呈银白色,像是用金属打造而成,它们的头部有一对异常锋利的蚁颚,呈暗黑色,闪烁着金属的光泽。老学者将它们命名为“时熵蚁”,因为它们只在时熵菌斑侵蚀的区域活动,而且似乎以亘古岩和其中蕴含的时间能量为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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