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4)（2/2）

“恭喜你，成功被书院录取，”张林没想到，自己审阅的第一个学员，竟是个如此有悟性的。他高兴地走上前，想要抱抱第一个被自己挑中的学员。

岂料，手臂却被人冷不丁的拿开，那人黑着一张脸，“张导师，还有学员等着你面审！”

张林尴尬地张了张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锦秀瞪了那人一眼，一把将他推了下去。这时候，吴导师走了过来，招呼锦秀去那边把学籍填了。

锦秀在吴导师的指导下，在学籍竹简上一一写下姓名年龄之类的项目。刚才七色剑盛绽的霞光，吴导师也亲眼目睹，他也认为这是一个资质出挑的少年。

“好小子，”吴导师拍拍她的肩膀，有人站在台下全程黑脸，锦秀觉察出了那两道寒光摄魄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躲开吴导师。

那目光方才柔软了些。

“不过，这仅仅是个开始，”吴导师好心提醒道，“学院里，人才济济，装的都是天下精英，你记得要低调行事，凡事不可太过张扬！”

吴导师说的都是大实话，锦秀也明白。但是今天的事情，还是令她有些脑仁疼，不是她不想低调，实在是那把七色剑炸光炸的也忒突然了。

一天很快就过去，今日书院应试弟子中，有个其貌不扬的少年，非但一举中的，还成功将七色剑召唤出七色的传奇，很快就在大街小巷上传开。

锦秀坐在马车里，有点疲倦地靠在一边，闭目养神。忽然，马车“咣当”一声急刹住，紧接是骏马嘶鸣的声音划破耳际。

“是谁？”锦秀睁眼，言语中带了些许的不耐烦。

“公子，”张青撩帘子回道，“是个恶霸，在强抢民女，我一时反应不及，惊扰了公子。咱们绕道走城西，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回去的。”

锦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默许了张青的提议。

“姐姐，”偷着随她溜出学院的阿瑜撂下轿帘，回头看向她，问道，“咱们，真不过去管管吗？那女子，好像哭的很可怜诶！”

锦秀轻轻合了眼，“非我见死不救，只这世上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看不清背后的姻缘，以为是做好事，也没准是做了件坏事。”

阿瑜被她说的有点糊涂，只好道，“那我们难道，就任由恶霸欺负人，见死不救吗？姐姐一贯主张侠义之道，怎的到了如今，又说做不一？”

“你怎知就是恶霸欺负民女？”锦秀睁开眼，看向那稚气未脱的少女，“倘若是那民女家里欠了恶霸家玄晶，又怎说？”

“那不如，我们替她还了？”阿瑜立即道。

“还？”锦秀嗤笑，“区区千百玄晶事小，了了一桩恩怨倒也不难。可这天底下不平之事太多，非我薄凉，而是如今能力有限，不能为之事太多。东沧天灾，数十万饿殍裸尸四野；南洲水患，数万亩良田化为汪洋；还有西幻，王殿下无踪，族人暴乱，遭殃的又是百姓……”

“阿瑜，”她的眉眼深处，是数不尽的苍凉荒寂，“你可明白？”

阿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锦秀却是擡了擡手，“罢了，张青，先把马车停在一边，唤上罗修，去教训教训那恶霸即可！”

“你干什么去？”看着急匆匆跟着张青下轿的阿瑜，锦秀蹙眉道。

“看热闹呀！”小丫头朝她挥了挥手，跑开了。

锦秀独自坐在轿中摇了摇头，到底是少年心性。一股小凉风冷不防的刮来，却是夜玄凌急惊风似的直接钻了进来。

锦秀看着那人急匆匆一气呵成的连贯动作，仿佛是个轻车熟路的惯偷似的，非常适合擅闯民宅啥的。忍不住黑了脸，“你怎么又来了？”

“你说呢？”夜玄凌又朝她凑近了些，带着不满的情绪，“老子跟了你一路了，好歹才找到一个可以靠近你的机会，谁让你带着那丫头出来的？”

“她自己要跟来的，”锦秀将那张越靠越近的脸推向一边，“你不在你的学院好好呆着，跑出来做什么？”

“不放心，跟出来看看。”

“光天化日，有什么不放心的？”锦秀觉得最近夜玄凌表现的特别奇怪，他恨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全部都和她绑在一起才安心。

而她，此刻是没什么心情谈论儿女情长的。她想尽快返回她的上古界去，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揭开所有与自己有关的未知的一切。

“小夜，”她知道这个人把她看的太过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她理解他的顾虑和无奈，“我很快，就能和你一样，步入学院。你真的没有必要太担心，如今北渊不也很太平么！”

“砰！”锦秀的太平俩字刚说出口，一支冷箭冷不防的从身后袭来，要不是小夜反应快，将她快速摁倒，估计就是串糖葫芦一样，将他们二人一穿到底。

锦秀瞧着那支冷箭，吓得冷汗直冒，夜玄凌趴在她耳边叮嘱了一句，“别怕。”之后就冲出了轿子。

就在这时，他们周围已经被黑衣人包围了。二十几个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同时搭起手中的弓弩，对准了轿中。

夜玄凌骤然从里面出来，引发了黑衣人提前发起攻势，瞬间，二十几道弓弩齐齐向他们发出。夜玄凌急中生智，猛地甩掉衣袍，卷掉了部分利箭。

可那落地的箭，却支支冒着白烟，锦秀从轿帘缝隙中看的明白，急切喊道，“小夜，箭上有毒，你要小心！”

“闭嘴，不准出来。”夜玄凌挡在轿子门口，祭出冰渊剑，与这些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锦秀忽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她们会遇上恶霸调戏民女的戏码？为什么张青他们去了这么久还迟迟未归，显然是被人缠住了。

而对方使用的这出调虎离山计，成功她身边的所有人支开，就是为了一举将她歼灭。她自问没得罪过什么人，对方之所以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唯一理由，怕是为着她今日阴差阳错拔得学院头筹，抢了某些人的风头吧？

怔忡间，夜玄凌已经将大部分黑衣人制服，他跳上马车，对着车内喊了一声，“坐好！”言罢，驾车疾驰而去。

余下的黑衣人并没有追来，大抵是因为遇上小夜这样的高手，自知有去无回，而第一时间选择回去报信了吧！

一百一十六章 他们的选择

半个时辰后，他们驾车回到东宫门口。

夜玄凌黑着一张脸，将人直接打横抱进了府内。

“你快把我放下来，”锦秀捂着脸，“他们都在看着啊！”她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一小部分人听到。

一干奴仆也都深谙风向标之道，拿扫帚的拿扫帚，回避的回避，很快，东宫的后院里干净的连只鸟都不存在。

夜玄凌直接将人扔在了榻上，锦秀半歪着身子，看那人额上汗迹涔涔。不禁笑道，“这么点距离就不行了？我有那么重吗？”

夜玄凌摸了摸鼻子，欺上榻来，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行不行，你可以试试！”锦秀一听，脸即刻就红了，骂了句，“无耻！”

好在，她已经适应了这个人的无耻。遂推开他，坐起身来，神情变得有些郑重，“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服用了锁灵丹，压制了所有神元……按理说，该不会成为被关注的目标啊？”

夜玄凌擡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都知道。

如今的锦秀，已经非昔日的凤冰洛。她是在人界历劫的帝姬，她必须通过学院的途径返回玄天界。

所有陨落人界的神，想要返回去的途径只有两条路，岚雾森林和修习到学院最高级别，摘取墨渊令，打开通往上古界的通天之道。

但是岚雾森林的途径，其实已经同关闭无异。白离然虽然守在那里，但是以如今他的力量，根本也无法打开那扇门。

因为白离然和他一样，都是陨落在人界的神。他们陪着她下界，她若返不回去，只能在人界死生轮回，一旦现如今的这具形躯腐化，她将永远失去神的资格。

而他们也如此，从陪着她下界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

可这一切，他什么都不能告诉她，只能像师父默默守护他们三个一样的陪她一步步，劈荆斩棘。

从前的夜玄凌，是极为自负的。骨子里，他无比藐视人界众生，因为他们永远都不具备他那样超常的资质。

东宫一轶后，他后来虽然是被白离然打回了原形，但是师兄也给了他一次刻骨的教训，他们为此还大吵了一架。

在滂沱大雨中，他像个红了眼睛接近崩溃边缘的狮子，朝着那向来衣冠楚楚而今狼狈不堪的人嘶吼着。

“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若不去救那女人，她的形躯就要被毁了，你知道我守了她这么多年，我以自身鲜血供养她这许多年，才保得她尸身不腐，如今让我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毁，我怎能视而不见？”

白离然亦是怒不可赦，用长剑指着他，那剑就差一丁点，就能直接戳进他的心脏。他的手因为恨到极致，而微微的颤抖着，他咬牙切齿的喊着他的名字，“渊无忧，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真想一剑结果了你，”说着，他将那长剑猛地掷出，击向前方的巨石，剑柄悉数没入石棱，就听他道，“你还有脸同我说？”

“你有什么资格，当初若不是你鲁莽冲动，擅自将她带入人界，她怎会遭遇如今的波折？”白离然闭上了眼睛，任冰凉的雨水狂拍照脸上，想到那一幕，他就悔不当初。

当初为什么没有早一步拦下他，如果早一步，至少她也不会落得沉睡冰棺的下场，白白遭遇了这许多年的波折。

“我不带她走，等你再犹豫一会儿，任她在噬魂鼎上灰飞湮没吗？”渊无忧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攥着拳头，如果对面站着的人，不是他的师兄，他一定会拼死也要把那可恶的家伙拍死。

“我不会让她灰飞湮没，”白离然陡然提高了音调，他是那般温润淡淡的人，记忆中，渊无忧从未见过师兄这般暴怒的样子，仿佛已经那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焚天灭地的怒意。

他说，“我带了流光卷的，”这声音愈发的沉重，许多年来，他从未与任何人提及的当年，便从这一刻，娓娓开来。

提到流光卷，渊无忧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彻底的败了。他可以为她付出所有，但若以压上全部族人的性命做赌注，他大抵是会犹豫的。

而白离然，他为她，私自拿出了鲛人族的至宝，流光卷。当年，师父的话言犹在耳，他说，“流光卷是鲛人族镇国至宝，物在，鲛人族在；物失，鲛人族亡！”

“所以……”他怯懦出声，从未像现在这般，失了底气。

白离然叹气，“你带走了她，可是以她的资质，根本无法返回上古界，所以我用流光卷，带走了她的玄魄……”

每一届玄天界的王殿下，成长五百年，在位五百年，千年之后陨落，这是祖神定下的规矩。

可帝姬真正的年岁，只有五百零一年，在位一年，她便选择了陨落。她自己瞒着所有人，走上了噬魂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但是白离然和渊无忧，是平日陪着她最多的人，他们都无比的清楚，那个贪吃贪玩，贪生怕死的小丫头，绝不可能自己主动选择陨落。

一定是她遭遇了什么……

他们都不想让她死，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方式。

白离然用流光卷带走了她的玄魄，来到另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将她养大，送她入最残酷的魔鬼训练营，为的，就是将她的玄魄锻炼的更加强悍。

只有这样，重返紫寰大陆之后，她才有抵抗一切的勇气和魄力。

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细碎的金线。那白衣人站在逆光处，风雨卷下了他的额带，露出额间那抹惊心的红。

“你陪着她，在那个世界，一起生，一起死，”渊无忧嘲讽一笑，不知是在讥诮自己自叹不如，还是讥讽白离然痴情罔顾，“你的世界只有一个她，那鲛人族呢？”

白离然沉默着转身离去，回复他的，只有一个沧桑削瘦的背影……

就仿佛那个姑娘曾告诉他，“小夜，我在岚雾森林里遇见一个怪人。他说，我从未想过让你报答，我想要的，你亦给不起！”

……

“小夜，”锦秀拍着他的脸，将那陷入沉思中的人，重新唤回了神。夜玄凌转头看她，在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底，满蓄着她看不懂的担忧，他将脸埋入她的掌中，感受着那份温热的同时，内心也愈发的惶恐不安。

在这一刻，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打算。

一百一十七章 学院报道

“小夜，你会不会背叛我？”她挪开掌去，目光里满溢着温柔，望着那人牵起的唇角，听他毫不犹豫地答，“不会！”

不会背叛。

但会离开。

与白离然相比，他给她的实在太少。她，值得有更好的人陪着。

“我走了，”他站起身来，便听身后的女子笑如银铃，“小夜，这里是东宫啊，你还往哪走？”

“回学院。”他留下一句，大步流星的走了。

又来了！锦秀对那背影摇了摇头，都不留下来研究研究刺客吗？

“百里墨！”锦秀擡了擡手腕，转动着腕间的玉镯，将一直躲在梁子上的人给唤了下来。百里墨惊得差点一跟头直接遁地了。

这姑奶奶如今的功夫都这么出神入化了么？从前，她可是从来都没发现过他的啊？

“有事儿您吩咐，”百里墨匆忙上前，扶了扶歪了的发冠，“太子妃，嘿嘿，我这不是为您的安全考虑吗？”

“您别，”锦秀太知道这家伙了，没有夜玄凌的授意，他才不肯出面。她很快转到了正题上，目光严肃地盯着百里墨，“你们家主子有事瞒着我！”

百里墨听出了锦秀的意思，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殿下如今的处境。

他不管如今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玄天帝姬还是太子妃，总之殿下如今面临的艰难抉择，都是完全不能让她知晓的。

想到了这些，百里墨笑了笑，“太子妃不急，您这不是马上要进入冥天学院了吗？有太子殿下罩着，虽不在东宫，胜似东宫，有什么事儿，不好当面说呢？”

他这话答得老实，却意在敷衍。锦秀知道若是夜玄凌想瞒着他，百里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如果今日刺杀她的人，为的仅仅是在学院考试中，出的那一点点风头，那这对方如此煞费苦心，未免也忒过小肚鸡肠。

为一个刚刚考入学院的门生，实在是不值。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带着这个疑问，在次日一早，锦秀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