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2)(2/2)
这个人,他似乎很喜欢玩他发牌,看着别人晕头转向不明就里跟着瞎凑热闹的游戏。
他先是谎称自己被抓,然后诱她去营救。她用自己换了他自由,信了他那句——在我有能力救你之前,你一定要活着的鬼话。
他就那么放心,将她丢进魔鬼训练营,而安心回去做自己的神秘大头目。等她历尽艰辛,从魔鬼训练营里退役,终于见到他时。
那人微微一笑,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枪,又把她送来了这里。
从凤冰洛到锦绣,从云景到兰珏,他其实一直都在,一直陪着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恨吗?她问自己……
若换成从前,她也许会恨,但如今,时过境迁,历尽岁月之后,她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恨的。
不后悔曾经为他不顾一切,不逃避那段过往,只为对得起他曾给过自己的美好心情。只是从此,山高水长,往后余生,再不打算与此人有太多牵扯……
放过彼此,是对曾经的缅怀,也是对当下的救赎!
“你这个人,我当真是不喜欢,太自以为是,”月玲珑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不客气地砸在她的手里,“我从宫主那里偷出来的,你且留着吧!”
锦秀掂了掂手里的纱袋,里面稀里哗啦的像装着许多琉璃片,“这什么东西?想害我,尽可以明着来?”月玲珑瞪了她一眼,“说你自以为是,还真没冤枉你。”
锦秀也是不恼,擡手搭在月玲珑的肩膀上,“我不信,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你就被他调教的,能跟我交上朋友?”
“东宫地下那一夜,你可是很凶的,要杀死我的,”说着,她比量了一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你别告诉我一切只是为了替你妹妹抢个夫君?”
“我有我的不得已,”月玲珑冷冷说了句,“不过我不会背叛他。”
锦秀伸臂拦住欲离去的月玲珑,“慢着!你这话说的就笼统了,好像你杀我是白离然授意的一样?!”
“你那么肯定宫主不会杀你?”
“非也,”锦秀提着手里的包袱,转身走进漆黑的夜色里,声音愈来愈远,“他杀我一次便够了,若再杀一次,我会灰飞湮没……”还哪里会和人在这里纠缠?
远处,夜色浓处,有人忽觉心头一沉,喉间随即便复上了一抹腥甜。云魄赶紧扶住那摇摇晃晃的身躯,“主人,你没事吧?”
“无妨,”白离然盯着夜色下轻快离开的背影,喃喃自语着,“她知道的,她果然都知道了……”
只是,知道了又如何?还是不肯问他一句为什么?还是不肯为他留下来……
人的本性,果真不管经历了多少世,都不会变了的。错就是错,从不会给谁留解释的机会,这就是她。
“宫主,不好了,宫外的林子里着火了!”有暗卫匆匆来报。
“何人如此大胆?”云魄箭步上前,追问道,“竟然敢在岚雾森林里放火,找死吗?”
闻言,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唯有白离然默然良久,终是幽幽一笑,果然,她还是从前那个睚眦必报的她。
说着,又一名暗卫哼哧哼哧地抱着几根粗木头,闯进了众人的视野。白离然步下玉阶,祭出玄力随手一招,一块木头便脱离了暗卫的禁锢,立在众人面前,待看清那上头的字时,众人也不禁冒了冷汗。
那木头上写着,“大爷个渣渣的,岚雾森林里没有一只好鸟,以后,姑奶奶再见到沧澜宫的人,一律杀无赦!”
又一块木头被立了起来,上书,“烧死你丫的。若烧不死,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江湖再见,死路一条!”
……
锦秀刻完了字,仍觉得不解气,踹了一脚脚下的大石头,如果这世上有那么一种,一发功,就能把讨厌的人讨厌的东西送到卡哇伊星球上去就好了。
她胡乱的揉了揉头发,这是个多年不散的习惯。一生气就胡乱揉头发,头发有多乱,就代表她心情有多坏。
“丫头,烧死我,你不要形躯了?”这声音来自头顶,温雅淡淡,又隐隐带点宠溺的味道。
形躯?
形躯在他这里?
锦秀忽然止了步。但她对此人唯一的一丝余念,也早在他牵起月玲珑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一想起他,呼吸都是压抑的。
她想借着夜色把自己埋进灌木丛里。就像从前,就像小时候,她躲在灌木丛里,看他漫山遍野的找她。
她不出来,他就一遍接一遍的找。这个人也真够轴的,找不见也不放弃,下雨了也不知道躲进山洞里,嗓子喊哑了也要喊……
她都不知折在他的苦肉计里多少回了。每一次,明明是他做错事情,惹她躲起来,谁知,后来就演变成了她在端茶倒水,伺候他一个病号。
“身体底子明明不好,还非要逞什么能?”她轻轻吹着汤匙里的药,见他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看,故意擡高音调道,“我加了糖,一点都不苦。”
他却是苍白一笑,“我不是怕苦,如果你能这么一直喂着,我就情愿一直病着。”
“你想得美!”她忙着回呛,又觉得那张发烧的容颜实在太过憔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又摸了摸自己的,“还好呀,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呢?”
“月儿,”他将递进口中的苦冽咽下,“其实,真的很甜的。”她一粒糖都没有加,因为小时候,自己身体不好,他就总给她喂苦药,每次都苦的她恨不能咬舌自尽。
一百零七章
好不容易逮到了复仇的机会,她怎么肯放过。但这家伙一直说甜,她有点怀疑,莫不是自己不小心把糖掉药碗里了?
她也尝了一尝……
下一秒。
“云景,你大爷的,你骗我,”她气的要吐掉嘴里的药,他却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忽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搂过她的脖颈,嘴唇直接附上她的,将那口药,统统渡了过来……
那一年,大概十五岁了吧,那少年红着一张脸,看她窘得不知所措,他笑的眉眼绚烂。从来都少有表情的人,忽然笑的那般舒展,像快镜头下的琼花,很漂亮。
“还苦吗?”他问她。
她摇了摇头,抱着空药碗跑开了。
还苦吗?
她靠在屋檐下,望着夕阳金光,终是开怀的笑了。
有时候,你之所以觉得甜,是因有人为你吞下了所有的苦。要珍惜那个舍不得你苦,许你甘甜的人……她对自己说。
可惜时光它本来无情,它不管你酸甜苦辣,它只顾推着岁月的轮子疾飞猛进。那段过往,美好也罢,铭心也好,终是被埋葬成灰。
月儿……
锦秀鄙夷地呢喃着这个称呼,白离然,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我呢?我认识的云景已经不见了,兰珏也不见了。
那么你,也不要再见了罢!
她召唤出了御土术,将自己幻成了同地面一样的颜色。若是在白天,有可能被找到,毕竟不是隐身术,可如今是夜半子时,他即便有通天之术,也很看找到。
何况,前方是一片火海,她倒要看看,他是有心情找她,还是急着回去救火。
“月儿……”
那人从树上掠下,看向忽然消失在他面前的人,眼底是无尽的慌乱。那女子有多决绝,他是知晓的。
曾经因为他在半路救了一个女孩而晚归家,她便把自己藏进了地窖里,任他无数次的经过那地窖,她都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来。
他找到她时,她笑的一脸无辜,仰头看着他,“云景,下次,你还会不会晚归家?”说完,人便昏了过去,那苍白的唇角,仍旧挂着笑。
那时候,他将那小人护在怀里,看她扬起的唇角,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掐死她。看见她那副该死的笑容,他就气的浑身发抖。
何必那么执着?何必那么心疼?
她明明知道对他最好的报复,便是对自己下狠手。她说,“看我受伤,你心疼!云景,你不要觉得自己亏了,在你心疼的同时,我身上也疼。”
“所以你就肆意的伤害自己,来报复我吗?”他压抑着怒火,质问她。
她又绽出了那副该死的笑容,纤细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不然怎么能证明你在乎我?又不能把你的心挖出来检验……”
“你……”他气的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家伙,用力卸下,放到椅子上,双手掐着她的肩膀,“你都打哪儿学来的这一套?”
“电视剧。”她一脸无辜,实话实说。
“以后不准看电视。”
“动画片也不可以?”
“勉强。”
“那不就结了~”她咕哝着,还是被他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我都是跟蜡笔小新学的。”
“以、后、不、准、看、蜡、笔、小、新!!”
“好嘛好嘛,不看就是了,”她看着杵在自己面前那张黑化的脸,站起身,在他唇边舔了一圈,学着他的口气,“还苦吗?”
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你若少惩罚我一些,比什么都强。”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我可是很小气的,不仅心小,气量也很小,”她挑着眉梢,嘴咧的像一只狡猾的狐貍,“下一次,可能就不是地窖,而是地狱了!”
她的话言犹在耳,而眼前化为一片火海的岚雾森林,还与地狱有何分别?
炙热的火焰,灼的他皮肤生疼。银面也如烧热的烙铁,不断烤灼着他的脸。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在周围遍寻无果之后,他绝望地看向那片火海。并非他胡思乱想,而是那女子,从来对自己都是极狠的。
许多年后,白离然回忆起如今这个场景,不禁对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到由衷的可悲。她对自己狠,是为了报复他,是因为他对她而言很重要,她把他放在了心坎上。
而历经两世沧桑和波折,他们再次相对而立时,她早已把对他的一腔热情化为了不屑一顾,又怎么可能将自己置身火海,等他来救?
可惜……此时此刻的他,没有参透这么多。
他学会了她的方式,手上不知何时祭出了一把利刃。他任由那利刃自袖中扎向腰际,用剜心透骨的疼来逼自己说出那些话来。
小儿科的以为,这样她就会出现。
“月兮,如果你恨,便不要再这么闹下去!我不是从前的云景,你也不是我的谁,即便你真的在那片火海里,我也不会傻到像从前那般,跳进去义无反顾的去救你!我如今有了她,你的报复在我眼里,早已一文不值……”
烈火熊熊,不断向他的脚下扑来,除了噼啪的燃烧声,没有半丝声音回应他。他不死心,随着烈焰每炙热一分,腰间的利刃就深入一分。仿佛那里面焚着的,真是那个比自身性命还要重要的人。
他就那么稳如磐石的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难以泯灭的煞气,所有的暗卫和属下都不敢近身。直到那烈焰已经燃着了他的衣摆,却是月玲珑冲了过来。
她欲将他推开,他却纹丝不动。她只得用纤弱的身子将他护住,不断哭求着,“宫主,她已经走了,她头都不肯回一下,你为了这样的人,不值得啊!”
无尽烈焰湿漉漉,月玲珑在灼灼炎华中,听见那人哑着声音说,“我愿成灰,助她风华万丈。”
在这一刻,她总算明白,有一种失败,是永生无法改变的。她和白离然其实是同类人,认定了的,断断不会回头。
这一刻,她是心甘情愿与这个男人一同赴死的。
烈火无情,很快将两人吞噬,远远看去就是一团燃烧的大火球。
隐匿了气息,就站在他们旁边的锦秀,褪去土遁,抱膀在他们身后平静地看着,“好一出郎情妾意,”说着,她拂袖一挥,成功灭掉那二人身上燃着的火焰,口中却是冷笑,“别枉费了月老儿的红线,这么早就惦记着回阎王那里报道……”
一百零八章
他定定地立在哪里,听着身后戏谑的声音,就能想象出她的表情来。脑中忽然忆起了久远的从前,那时候,师父便同他说过,“她是你永生的劫,你若执迷不悟,为师也回天乏术。”
那时,他已经中了她的毒,且毒入骨髓,就想着,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能在一起,那便是死,也值得了。
却怎么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生不如死的境地……
感觉他周身无尽的凉意,月玲珑知趣的松开他,打算领着那些属下回避。哪曾想,就在她转身之际,那人已经摘了银面,一把丢进火海,反手迅速地钳住她的腕,用力一拽……
当那冰凉的唇,复上她的,那一瞬间,月玲珑整个人已经僵了,这一切都太过突然,让她完全失去了反应。
她知他是不愿的,一味的在躲着,然,下一刻,他的手掌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再容不得她躲掉半分。
可那唇,却是没有半分温度的,甚至因为过分的冷,已经僵的近乎木讷。可他还是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可那哪里是吻?明明是那人哆嗦着唇,紧紧咬着她的,纵然温度已经冷入骨髓,却不断有滚热咸涩的东西接连滑落在唇角……
“三哥……”
身后女子脆生生的喊了一句,月玲珑再也无法忍受,她用力推开了他,将他推向锦秀,嘶哑的喊着,“去啊!等了许多年,当了活死人许多年,你为的不就是今日吗?”
火光肆虐里,月玲珑终于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