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1)(2/2)
“宫主的令牌就是入宫的钥匙,公子如果弄丢了,那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阿紫摸着后脑勺疑惑道。
就在这时,对面忽而走过来一位样貌极为出挑的女子,老远的,便听她冷着调子道,“不知道宫主在休息么?吵什么吵?”
根据花魔貂的提示,锦秀一眼就辨出了来人。她打量着月玲珑的同时,心下也不得不赞上一句,这沧澜宫主挑美人儿的眼光倒是极好的。
“他是谁啊?”月玲珑看向阿紫。
“哦,”阿紫指了指锦秀,“这位公子说是要找宫主,可是他弄丢了令牌,不知是怎么进到这里来的……”
“你找宫主做什么?”月玲珑吊着眉梢儿的样子,很不友善。
锦秀心下揣测着,这幸亏她今日是女扮男装进来的,如果直接以女儿身进来,怕不得要直接被这个女人丢下深渊去?
“没什么,”锦秀淡淡一笑,“自是前些日子,宫主约了在下一叙,在下因为有事耽搁,故而迟了些时日。”
“哼,”月玲珑讽刺一笑,“就凭你?也配让宫主邀约?你把我们宫主当什么人了?”
锦秀平静迎上那女子的目光,“大概……是友人吧!”
“呵!你也配?”
“姑娘先别急着下论断,”锦秀不骄不躁,朗声道,“我配不配做宫主的朋友不重要,你配不配得罪宫主的客人,才尤为重要!万一得罪了宫主的客人,怕是姑娘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的巧妙,明明骂了月玲珑,偏偏她又什么都说不出!
“……”月玲珑愤怒的指着她,一双美目因为攒怒而盛满怒火,瞪着她的样子,总让她晃生出一种错觉来……
这女子……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尤其是那双发怒的眼睛……她保证,自己真的在哪里见过。
可当看到对方完全陌生的脸时,锦秀又赶紧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许是看花了眼也说不定。不然,怎的她只认得这双眼睛,那张脸却是如此的陌生?
且犹疑着,一抹温暖而又优雅的声音忽然从前方转来,“锦秀……”大概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所以白离然叫的有些拗口。
兰珏……
锦秀心下忽生一念,觉得这声音,像极了故人。
锦秀寻着那声音望去,见前方人影,正负手立在那里,有浮云缓缓漫过他的衣摆,乍一望去,好易让人错觉,此乃方外远游的谪仙,匆匆而归。
那站立的姿势,那负手的样子,那一袭飘飘白衣……恍然间,都带给她一种极为熟悉的错觉。她竟有那么一种冲动,想快步上前去,摘了他的银面……
看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她忽然想起了初见兰珏的那一日,那少年明显有些羸弱,被一群仗势欺人的家伙围起来欺负。对哦。她的少年只是个没有武阶的药师,不能凝聚一丝一毫的灵力,怎么可能和眼前的沧澜宫主所比呢?
怔忡间,她已经跟随白离然进到了他的水玉华汀。临碧水而跪坐,白离然为她绪上了一杯清雅香茗。并未因她的突然造访而觉得尴尬,仿佛是对待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他擡眼看她,银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在想什么?”
锦秀抱着茶杯,望向身侧的一池碧水,“在想一个朋友,”轻啜一口香茶,她的唇角不自觉的绽开,“他回了故里,我没问归期……”
“是兰珏?”白离然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十分的肯定。见锦秀瞬间凝重望向他的眼神,十分平静的说了句,“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这话,若换成别人来说,她一准会跳起来,指着对方鼻子大骂,你吹牛!
但是白离然不一样,虽无确切的凭证,他就是给她那么一种感觉,他的确可以做到。
“我听说,”白离然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停下道,“他给你下了凤凰劫,间接让你失去了形躯,失了魂元,你不该恨他吗?”
“对于兰珏,”锦秀坦然的迎上白离然淡淡的目光,平静笑了笑,“他和别人不一样,所有与他有关的事情,我必得亲自问上一问,才可。别人嘴里的他,我从来不信。”
“你这么说……等于是在怀疑夜玄凌?”
“不,”锦秀望着杯中的茶梗,悠悠道,“小夜的话,我从未怀疑过真假,但是兰珏,我也得亲自问上一问!”
她见白离然沉默,又补充一句,“也许小夜对他有什么误会,还也许,小夜有什么苦衷也尚未可知。”
“如果他没什么苦衷,没有误会兰珏,而刚好是兰珏给你下的凤凰劫……你待如何?”
“如果真的是这样,”锦秀眉梢一挑,意犹未尽的看着白离然,幽幽一笑,“与沧澜宫主何干?”
殊不知,她的答案,已经尽数藏在这幽幽一笑里。
别人,或许不明白,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那丫头从小便是这副样子,越是难过,越挂着一嘴幽幽的笑……
锦秀见白离然盯着她,微微入了沉思,目光逐渐转到了漂浮在他肩头的玉带上。白离然回神,顺着她的目光,“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锦秀饮了口茶,“很像兰珏,他也喜欢在额间束带!”其实,这个时代的男子,在额间束带的也比比皆是,真的说明不了什么的。
“我们说点别的吧,”锦秀背靠在椅子上,以审视的目光看向白离然,“如宫主所言,您什么都知道,那想必不久前的东宫轶事,内里详情,宫主想必也是一清二楚的吧?”
一百零二章
属下给白离然抱来了七弦琴,被那人优雅的置在腿上,他却是只忙着试琴,头也未擡道,“想说什么,不必吞吐。”
“除了沧澜宫,我实在不知这世上还有哪个门派,能使唤得动林家族长和碧落庄主!”
“你觉得是我派人对你动手?”
“也可能是你手下擅自主张!”锦秀神色变冷,虽这一切都仅仅是她的猜测,但刚才月玲珑的那双眼睛,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那一晚的黑衣女子,与她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这只能说明,要么是这世上有个人,和她拥有同样一双极其相似的眼睛;要么就是月玲珑披了人皮面具……
而她,幸亏从前一直覆着面纱,才不至于被太多的人认出,才有如今的安然无恙,这也可能是月玲珑刚才在殿外没有认出她的原因。
优雅的琴声响了起来,不同于锦秀的剑拔弩张,白离然却是淡然许多,“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交给时间,时间会给你答案,”那琴声优雅潺潺,面前之人,风吹衣袂徐徐,认真弹奏着每一个音符。
这音符好像是活的一般,不断催动着院中的花树,洒落英纷纷。
锦秀可没心情听琴看花,白离然越是淡然,她就越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身旁的池子底,看他变成了落汤鸡,可还会像如今这般淡然。
她怒窜着掌心,努力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忽地挑了眉眼,唇边幽幽一笑。正在抚琴的白离然,忽地擡头,“你要做什么?”这声音里,有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在蔓延。
锦秀不说话,只看着他笑,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昳丽风流,她缓缓举起茶杯,“喝杯茶而已,宫主何必紧张?”说着,她一仰头,将那茶水倒向自己的口中。
几乎同时,一道自琴弦上飞出的力量倏地将她手中的茶碗打散,碎成一地。白离然转头看向地面,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哪知,就在擡头的瞬间,那女子已将一粒红色的药丸,精准无误的送进了喉间。
月玲珑踏进殿中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宫主一把将膝上的七弦琴掀翻在地,飞身一跃将差点跌入湖水中的蓝衣少年捞在怀里。
他爱琴如命,他从没有这样对待过那尾凤弦,而今,那琴重重地砸在地上,弦断了几根,尾端也磕掉了漆。
他都视而不见,只顾着抱起那少年,嘴里疯狂念着,“你若是敢死,我就算打进了鬼门关,也要将你拖回来!”
那人从来,都是一副遗世而独立的模样。她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他负手站在苍雾岚山之巅,俯瞰山下红尘滚滚。你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就自热的觉着,世间诸事,在他眼里,不过浮云一瞥。
“宫主,”月玲珑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就见白离然双目赤红的盯着她,怒道,“还不快去拿解药?”
“解药?”月玲珑也有点懵,她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那少年中了什么毒?忽的,她想到了白离然曾经放她那里保存的解忧。
能解世间百毒的解忧丹,白离然一共给了她两颗,被她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一颗……她必得替宫主守住,任何人都不能动。
炼制解忧丹的药草,整个紫寰大陆都没有,想当初,宫主也只得了三棵,在炼制的时候浪费了一棵。
“她中了阎王散,”白离然将人禁锢在怀里,匆匆抱入殿中,转头看月玲珑还站在原地,不肯执行他的命令,怒道,“还不快去!”
月玲珑闻言,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解忧丹一共只有两颗,被我吃掉一颗,另一颗,宫主当为自己留着才是啊!”
此时的白离然像一只失了控的豹子,已经完全没了理智,他几乎想都未想,一掌玄力直冲着月玲珑袭去。
身后,忽传来清冽的女音,“沧澜宫主且慢。”
就见,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人儿,这会儿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的坐起身子,三千青丝如缎般附在背上,她一如之前,笑的明媚张扬的同时,又不免狡黠阴测。
“你?”白离然声音骤冷。
锦秀蹬靴下地,背着手走到白离然面前,目光灼灼,“宫主还会医术?”饶是面上轻松如许,实则内里也是棉中絮针。
她不过就是吃了颗红色的药丸,她不过就装了会儿死,那人怎么就能肯定她中了毒?非但如此,还准确无误的说出那药丸的名字——阎王散。
阎王散自她发明出来之后,名字就只告诉过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云景。
他沧澜宫主纵使神通广大,她也不信他真的能像神仙一般,通宵六界八方琐事。
“可我也好奇,宫主既然会医术,怎能连我是真中毒还是装出来的,都辨不清楚?”她笑的越发得意,那笑容里,有太多的自以为是。
“你说方才都是装的,”白离然的声音低沉,略微暗哑,锦秀对着他点点头。他忽然变了性子似的,猛地掐住她的双肩剧烈地的摇晃,“你可以怀疑我,诬赖我,我可以随你任性,随你在这片大陆之上为所欲为,这些,难道还不够?”
“诈死是很好玩的,对吗?”
“没错,我是医者,会精湛的医术,”白离然松开她,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倦气息,“谁说医者对待病人都会一视同仁?”
之所以会上当,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是她吧……
“宫主是怎么知道阎王散的?”她拖了把凳子,坐在白离然身边,见白离然似乎不喜欢跟她讨论这个问题。遂转了话口,“那好吧,阎王散,实不相瞒,正是我所发明的,前些日子,还给您的属下也尝了一枚。”
说着,锦秀翘起二郎腿,悠哉哉地望着殿外跪着的月玲珑。月玲珑被她盯的发毛,即便不擡头,也能感觉到两束犀利的目刀,恨不能在头顶剜出两个血骷髅来。
锦秀道,“不瞒宫主,不才我前些日子,收了一批人回来。平日闲来无事,就总爱教他们一些特殊技能,也好让他们尽快学会查探真相,多汇报一些故事回来给我听。”
白离然似乎对她要说的事情已经洞察了一般,将目光转向殿外,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锦秀道,“我听闻十年前,碧落山庄里发生了许多了不得的大事。这为人所熟知的,便是大庄主隐世,二庄主失踪的故事了……”
一百零三章
锦秀要说的故事,其实在场的三人,要说不知道的,那基本是没可能。
从月玲珑决定为三妹碧玉婉清出面打压凤冰洛的那一刻起,白离然就全都是知晓的。锦秀虽是后知后觉,现在才调查出来,其实也不晚。
而此刻,锦秀几乎可以肯定,那一晚,帮助她的神秘力量,出自白离然手下。
许多年前,月玲珑还不是月玲珑,她本是碧玉山庄二公主,碧瑶玉漱。因那时山庄遭劫,师傅遇难,大姐碧焰仙子忙着护着碧玉婉清,同样年幼的碧瑶玉漱在慌不择路中,坠下了山崖。
再次醒来后,她混进了流民的队伍里,随她们逃亡到京都。那时候,她是打死也不愿再回山庄里去的,那样惨烈的生杀浩劫,足以够一个年幼的孩子吓破胆。她那时只想着逃,逃得越远越好。
偶尔回首那些时光,玉漱也不知该叹命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遭了劫,却也因此而遇上了他,那如月光般照进她心底的白衣少年。
他美好的如同琼华美玉。她有很多时候就私心想着,如果她能拥有指物化物的本事就好了,将他化成一块白皙润玉,日日捧在手心里,朝朝共守晨曦,岁岁同沐风月。
可她当年,毕竟只是同姐姐妹妹走散了,没有失忆没有忘记,她还是会惦记会想念。她可以不回碧落山庄去,可以不做回二庄主,但不代表她不思念亲人。
如今,大姐选择归隐,三妹独自撑着庄子。她总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本该为妹妹承担一份责任。夜玄凌竞选太子妃一事,就是个导火索。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揭了碧落山庄女子的面纱,而又反悔不娶。
这在山庄里,是禁忌,是对一个女子最大的侮辱。玉漱见不得自己的妹妹受这等闲气,从那时候起,她就盘算着,必须除掉夜玄凌身边那女子。
她开始费尽心思的筹划着,她也不敢肯定,这事儿,白离然到底知不知晓。只知道,云魄有那么一次,曾用剑拦住了她的去路。警告她,“天作有雨,人作有祸,宫主是什么脾气,你心中有数。”
云魄的警告,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在他后来也没说什么,就离开了。月玲珑分析分析,觉得云魄大抵是循规蹈矩惯了。这个人只做宫主吩咐的差事,其余咸淡一概不扯。
况且,她要除掉的人,不过是个日日戴着面纱不敢见人的废柴,她是夜玄凌的女人,又不是宫主的女人。这么一想,她觉得心安了许多,便着手放开胆子去做。
如果说,先前除掉凤冰洛的动机是为了帮自己的妹妹弄死情敌,那么后来,她的目的显然不是为此。
有神秘人给她透露了上古界神女殿下,魂元散掉的秘密。她把接下来的主意,打到了镇魂阁的头上。她本意没有想夺取女殿魂元成为强者的贪念,她只知道,女殿和宫主之间,一定有着某些必要的联系。他总是在思念一个妹妹,月玲珑自作聪明的觉着,宫主的妹妹,没准就是上古界的帝姬殿下。
毕竟,宫主也来自上古界。上古界的生命,大半以上都是神族,身份尊贵,有着永远年轻的不老容颜,基本等同不死不灭。而到了下位面,则不然,下位面的生命相比之下,很低级,寿命短,环境差,是神族最不屑来的地方。
那么宫主为什么不在上古界好好呆着,偏要来到凡界?他其实一直在找一个人,她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从前觉着可能是爱人,还为此愤愤不平过,现在觉着,亲人的可能大一些。毕竟没谁会叫自己的夫人为妹妹……
她莽撞的从凤冰洛手里夺到了女殿的魂元,一门心思想要拿给白离然,想象着他一定会高兴……但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