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一步险棋（2/2）
龙从武打断道
“民族大义和家园保卫，就是最好的凝聚剂。，告诉他们，沙俄来了，抢的是所有人的土地和牛羊，先把外敌赶出去，家里的事，以后再说！立刻去办，武器库里那些替换下来的旧式步枪和弹药，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同时，选派一些有敌后工作经验、懂得当地语言的顾问，去担任联络官和战术指导”
这是一招险棋，但也是无奈之下最具性价比的选择。龙从武正在试图将奥斯曼帝国边疆所有潜在的、分散的暴力元素，暂时统一到一个“抗俄”的旗帜下，将其转化为战争中的“摩擦力”，哪怕这种团结是脆弱而短暂的
战争，不仅考验着正面的钢铁碰撞，更考验着这种在绝境中整合一切资源、利用一切力量的智慧和魄力
龙从武当然清楚，以武器和临时认可为代价，去武装和“招安”那些平日里与中央政府离心离德、甚至刀兵相见的部落武装和地方势力，是何等危险的一步棋
这无异于在帝国的躯体上，暂时接驳了一些充满不确定性和潜在毒性的“外挂器官”
战争期间，他们或许能成为袭扰俄军的“蜂群”。可一旦外敌威胁解除，这些获得了武器、积累了实战经验、甚至可能因战功而士气高涨的地方武装，会轻易放下武器，重新接受伊斯坦布尔遥远的管束吗？届时，清剿的难度恐怕会比战前呈几何级数增加
更不用说，那些流入民间的武器，将会成为长期的地方治安隐患
“饮鸩止渴”
龙从武在私下里对最信任的副官用了这四个字来形容这个决策。但他没有选择
“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用未来的麻烦，换取现在宝贵的六十到九十天训练期，为那三十个新兵师赢得形成战斗力的窗口，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他严格限定了武器发放的范围和种类
“只发放奥斯曼库存的、即将淘汰的老旧步枪、有限的弹药和手榴弹。 重武器、机枪、尤其是神州制式装备，一律严禁流出！”
他要确保，即便未来有变，这些武装也缺乏对抗正规军的重型火力
然而，这终究是权宜之计，是“止渴”的“鸩酒”
龙从武心中，始终握着一张真正能“解渴”、甚至能“逆转乾坤”的底牌。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上的印度洋，以及那条被红色箭头重点标注的、从神州南海至波斯湾的海上航线。他的思绪，飘向了跟随印度洋舰队一同抵达、目前正驻扎在阿曼湾某处隐蔽基地的那支特殊部队——
八千名神州海军陆战队队员
这是帝国最精锐的两栖突击力量之一，全员高度摩托化，装备着最新式的两栖装甲车、突击炮、便携式火箭筒和单兵通讯系统
他们训练有素，擅长高强度、快节奏的机动作战和要点攻坚
“最坏的打算……”
龙从武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如果北线或西线出现灾难性的崩溃，如果新编部队未能及时成型，如果奥斯曼军队的士气濒临瓦解……那么，这八千名海军陆战队，就将不再是“顾问”或“象征”，而会成为投入战场的决定性突击力量，用于稳定战线，甚至发起关键性的反击
但这张牌，不能轻易打。一旦打出，就意味着神州从“深度介入”彻底走向“直接参战”，其引发的国际政治和海军事态连锁反应将难以预料
他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收回到眼前的战局图上。一切的希望，还是在于那个代号为“惊蛰”的宏大战略
“只要‘惊蛰行动’正式启动，舰队完成对印度的全面封锁”
龙从武眼中重新燃起坚定的光芒，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确证战略
“英国本土的战争意志和持续能力将受到根本性动摇。届时，苏伊士运河方向的战事……离结束也就不远了”
他现在的所有工作——训练新军、团结地方武装、甚至准备动用海军陆战队的预案——都是为了一个目标：在“惊蛰”的惊雷炸响之前，牢牢拖住英俄两国的脚步，让奥斯曼这艘千疮百孔的大船，不要在那之前沉没。
时间，依然是最大的敌人，也是唯一的朋友。龙从武如同一个在悬崖边操控着复杂缆绳的工匠，必须在绳索崩断之前，完成那最关键的一扣
托普卡帕宫，御前紧急会议
当龙从武的方案被翻译成奥斯曼土耳其语，清晰地呈现在哈米德二世和苏丹最高枢密院成员面前时，会议厅内原本因战事不利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顽固的惊恐与愤怒所取代
“绝对不行！”
哈米德二世几乎是拍案而起，他罕见的失态让在场所有大臣都心头一凛。这位以隐忍和权术着称的苏丹，此刻脸色涨红，眼中燃烧着的是被触及底线后的熊熊怒火，以及对龙从武这个“外人”的深深不信任
“龙将军！你这是要朕亲手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吗？！”
哈米德二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那些库尔德部落，那些山里的匪帮，那些地方的刺头……他们从来就不是帝国的忠诚子民！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的忠诚只对着自己的族长和山头的金库！你现在要给武器，给名义，让他们‘合法’地武装起来？战争结束后呢？！ 你是要让他们拿着朕的枪，掉过头来指着朕的皇宫吗？！”
大维齐尔哈利勒·里法特帕夏也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他的反对更加理性，却同样坚决
“将军，您的军事考量或许有其道理。但您低估了这其中的政治毒性。赋予他们抵抗外敌的‘合法性’，就等于承认了他们武装存在的权利。战后，我们将没有任何道义和法律依据去解除他们的武装。这会在帝国的边疆，制造出无数个国中之国、法外之地！这比失去一片领土更加致命，这是主权和统治根基的慢性毒药！”
“没错！”
战争大臣里扎帕夏虽然焦头烂额于前线，此刻也站在了反对的一边
“那些武器一旦发下去，就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场战争，但战争总会结束，可这些武装起来的离心力量，会成为帝国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流脓的伤口！为了争取几个月时间，埋下可能颠覆帝国的祸根，这代价太大了！”
海军大臣、内政大臣……几乎整个奥斯曼高层，无论派系，在此事上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对他们而言，沙俄和英国的侵略是外部的、暂时的伤痛，而内部离心势力的合法武装化，则是内部的、永久的癌症。前者或许会割让土地，后者却可能让帝国从内部瓦解
龙从武面对着这片几乎一面倒的反对声浪，他事先预想过阻力，但没料到会如此激烈和统一
他明白，自己触碰到的，是奥斯曼这个古老帝国最敏感、最核心的神经——对内部失控的深深恐惧，以及维持中央集权、压制地方势力的根本统治逻辑
他的计划，在军事上是权宜之计，但在政治上，却动摇了奥斯曼统治阶层的根本利益和安全感
会议陷入了僵局。龙从武带来的“团结一切力量”的方案，被无情地搁置了。哈米德二世最后疲惫而决绝地摆手
“此事休要再提！北线的防御，另想办法。朕宁愿用正规军士兵的血肉去填，也绝不容许帝国的法律和威严，向那些山野匪类低头！”
龙从武默然
他知道，自己来自一个高度集权、民族认同相对统一、且拥有压倒性实力掌控全局的帝国，确实难以完全体会奥斯曼这种多民族、多宗教、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中央政府权威常年受到挑战的古老帝国的切肤之痛和统治逻辑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而此刻，政治的铁壁，比前线的钢铁更加坚硬
他必须寻找新的出路，一条既能争取时间，又不至于引爆奥斯曼内部政治地雷的道路。而那张“海军陆战队”的底牌，似乎也因此，离牌桌更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