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2/2）

叶锦熙紧接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

里面是用沁茭玉莲炼制出来的灵液。

叶锦熙这些日子虽然没有来见知归，但他却早早就将今日要用到的东西全部准备好了。

灵液被玄光蒸腾为灵雾，在叶锦熙的控制下尽数没入知归体内。

他身上的斑块像是活了一般扭动着，挣扎着。

知归脖颈青筋暴起，紧紧咬住下唇。

慢慢地，深色的斑块逐渐变浅，消散，最后再无痕迹。

“好了。”叶锦熙收起碧虚琅珠，松了一口气。

·

土灵界一望无际的广阔沙漠被凌厉的剑意分隔，一侧是漫天黄沙，另一侧是巨石雕镂出的层层叠叠置物柜。

里面摆满了外界轻易看不到，一旦出现必将引起哄抢的珍宝。

叶锦熙站在巨石置物柜前，静静注视这些满含心意的礼物。

这里面最多的，其实都是明心送来的。

他在缥碧峰有专属的私库，林栖风和落青送的东西大部分都放在里面。

而且落青喜欢送叶锦熙些防身的法器，叶锦熙自小收习惯了，就都放进储物袋中。

云染微送他的东西则大多数都在神葬谷。他在神葬谷有衡纪阁，有一片广阔的灵田，足以放进他全部的东西。

如此一来，明心送来的东西便在土灵界里占据了半壁江山。

明心除了喜欢送他灵宝法器外，还有一些看似寻常的小物件。

经过乡间小溪时看到的花纹精巧的鹅卵石、采药时遇到的树叶奇特的小树、义诊时垂髫小童送来的一块饴糖……

明心把一路云游所见到的风景尽数分享给叶锦熙。

叶锦熙沉默着一件一件翻着明心送来的东西。

也是这时，他才恍惚地意识到，明心送予他的每一件、每一个都是干净的。

这不是指外表上的干净，而是指这些东西，要么是明心秘境所得，要么是他亲手所制。

它们干干净净，不染血腥。

他余光瞥见了不远处悬挂着的色彩鲜艳的法衣，勉强勾起唇角。

凝竹仙子又何尝不是呢？

唯一例外的，只有叶锦熙在陈家村得到的青龙精血。

将青龙精血藏在主干里的爬山虎在数年间劫取过路行人，身上染着淋漓的鲜血。

叶锦熙坐在偌大的置物架下，突然看清楚了自己这些日子痛苦的源头。

是背叛，是觉得失去了的偏爱。

他自诞生起，就沐浴在长辈亲人们的爱意中，他是独一份，他是最为偏爱的那一个。

他永远是毫不犹疑的选择。

因此，当他猛然发现明心在欺骗他，当他意识到在天平的两端，他不再是明心的第一选择时，他觉得不敢置信，如坠梦中。

可就像那一日，他脸色苍白走下灵舟时，云染微所言，佛子明心如今佛心破损心魔丛生，他选择了与所有人背道而驰。

可是曾经的一切不应该全盘否定，世上从未有人规定过，一旦背叛了，曾经的真心实意就要全部被否认。

叶锦熙阖上眼眸，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这一刻，彻底释然，彻底同自己和解、同明心和解、同凝竹仙子和解。

明心活了近千年。

前九百多年，他云游四方，普渡众生，无愧于心。

后二十八年，他由佛堕魔，血孽缠身。

凝竹仙子同他何其相似。

叶锦熙不知道九百多年的行医积德能否抵消数年的罪孽。

他也不在意这些。

幼时，明心纵着他，冰蓝晶莹的湘霜桃林、诡谲奇艳的鬼焰花、热烈浓郁的满树琼英……

只要他想，明心便会为他取来。

如今，角色调转。

他愿意承担起明心的罪孽，救困扶危，问心行善。

连带着凝竹仙子那一份，他也愿意一并担负。

……

望着从衡纪阁中走出来的一袭白衣、轩然霞举的少年，云染微垂眸轻轻笑了一下。

她知道，她的孩子最是坚韧，那道谁也无法替他走过的槛，无法永远困住他。

“娘亲。”叶锦熙走近，低声道：“我让您担心了。”

“因为我知道君安最是勇敢，所以也称不上担心。”云染微笑着道。

“娘亲，外面如今怎么样了？”闭目塞听这么久了，叶锦熙终于从神葬谷为他搭建的厚厚壳中探出头来。

“佛子明心和凝竹仙子失去了踪影，魔尊带着魔渊几位城主去了云芃山。”云染微道。

叶锦熙闻言有些担心。

见此，云染微摸了摸他柔软的卷发：“君安不必担心，云芃山有你曾祖在，必然安然无恙。”

“曾祖？”叶锦熙一怔。

“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云染微望着云芃山的方向，语气轻轻：“君安想去见一见你曾祖吗？”

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