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2/2)
而边地的松散并不是一时片刻就能够改善的,即使有赵家人在此坐镇多年,但因为朝廷疲懒的政策,也没有办法通过有限的资源将此完全镇定,
于是羯人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而沿路的诸主官,却不知出于怎么样的考量,竟镇定顺从地遵循了羯人的所有要求,即使这些要求是那样的无礼。
羯人的军队,因此兵临城下。
此时的京中俨然一片惨淡,众人纷纷寻求着退路,希望能够在紧接而来的战乱中保全自身,乃至于有那一等昏了头的,竟公然撺掇起张海月迁都的事情来了。
这为首的几个跳的最高的,都是南方氏族出身,若说其中没有半点私心,那是全然不能相信的。各自所说都有理,都要将这都城迁到离自己家乡更近些的地方,吵吵闹闹几日不断,竟全然将抵抗外敌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等到众人都僵持住,无法更进一步时,他们才仿佛恍然想起了张海月的存在,向她寻求起助力。可张海月一则心高气傲,绝容忍不了这样委曲求全的事情;二则自恃朝堂为自己的掌中之物,如今却闹出越俎代庖的事情,这怎么能不叫她怨怒?
竟是当场就叫人拿下,转头便当着众人的面将之杖杀。公然宣言:“此后,若是还有谁胆敢跟我谈论迁都一事,这就是他的下场。”众人战战兢兢,哪里敢触他的霉头,却也不肯将自己的性命断送进去,自然转头各寻出路,或藏匿或潜逃,种种乱象,几乎不是人言可以说尽的。
城中的粮食一日比一日的耗尽,但张海月却绝不甘如此,她甚至统帅起一支还算完备的军队,亲临城楼督战,哪怕身中一箭,也不过拔出后略作处置,竟是一步也没有退。
可纵使她做到这个份上,禁军百数年的积弊也无法通过一个人来消除,士气大振之后,眼见取胜艰难,人心紊乱,流言蜚语的流行,几乎叫每一个人都感到不安。
眼见百姓们因缺衣少食死去者越来越多,张海月明白自己该做出一个选择了,然而尚且不等她真正下定决断,一应重臣,便齐齐行至张海月殿前请见,要求她还政小皇帝。
宫城之外,民心更是颠簸不平,竟是那从前数年的好,全然瓦解冰消。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张海月骑虎难下,只得因准了朝臣们的要求。
但她深切地知道,这么做,不会有什么益处,小皇帝只能也只会是一个昏君,天下百姓却要因此蒙受苦难无数时刻,乃至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叫应娘进来。”
长亭殿内,张海月华装丽服,端坐于正殿当中,她的神情冰冷,几乎如塑像一般,一种悲悯而讥讽的笑容。
“阿姊,你……咱们总知道这件事情的不易的,如今也不过是到了最坏的那一种结局罢了。无非是上天造化弄人,否则,谁能真正预料到这一日呢?”张应这会却瞧不出张海月的神色变化了,只好在心中勉强拟好腹稿,小心揣度着,劝慰道。
但张海月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将手指向一边的大木匣:“取出那里头的东西。”
张应奇怪地打开,便不由呆愣在了原地,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上方绣纹,身体猛地一颤。
那是——天子冕服。
这件衣服,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主人以怎样一种心情,深深地掩藏起来。但在今日,它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张海月披上了那件冕服,她穿着的并不端正,甚至十分随意,并没有多少敬畏,但她的确大逆不道地披上了那件象征权利最高点的衣服。
“你瞧,”张海月轻蔑地说道,“这也没什么不同。”
张应只觉得内心无比的难受,她望着张海月,不住垂泪。但张海月却几乎严苛地阻止了她的话语:“不必拿你那些话来劝我,我是不会听的。下去罢,出去罢,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去罢,去完成你该做的事情。”
张应站起了身,机械性地向外走着,直到来到殿门前,她才忽然地回过身来,却正撞在凝视着她的张海月的眼神。
“去罢,此后,不管什么事情都靠你自己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