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2）

其时朝廷选官，多为中正制，各依门第、才貌评定。氏族子弟，自然依附家中饱读诗书的族人念书，那贫寒之门，便转往有名的同乡前辈面前邀买声名。官塾，反倒成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提议。

这样两相为难的情况下，如何处置，陈香云始终思虑不得。

赵明闻自然看出了她的窘迫，指点道：“咱们要将眼光方得长远些，如今自然是不会有人去的，可咱们也不是为了今日，而是为了后日，为了将来能够将如何选用人才的规矩握在咱们自己手中。且慢慢来，这可急不得，一着急，群情激奋，后面的盘算便都做不得真了。”

“那些郎君如今可入了咱们麾下，打上了你我二人的烙印，日后，这些做长辈的也少不得顾忌一二，这叫做投鼠忌器。如今只是叫他们做三月小吏，转而分科考试授官，到了后来，那就是念三年官塾，才能科考，如此不断下来，只要他们还想出头，就不得不照着我们的规矩办事。”

陈香云却只觉得赵明闻天真：“他们自然有傲骨，难道人人都能听你的不成。”

赵明闻不屑地一笑：“听又如何，不听又如何？这世道，所谓傲骨，可没法叫他们活下来。生死存亡的关头，多的是人为斗米折腰，他们惯于享乐，不知腹中空空的滋味，也就不明白为什么。只要我的手上还有武力，不愁他们不听话。”

这话一出，周围的众人都是摇头，陈香云忍不住笑骂道：“难怪他们都骂你呢，这就是莽夫的行径。”

赵明闻不以为意：“他们惯爱怎么说便怎么说罢，左右我家中世代都是武官，学不会那些温雅的样子，只会快刀斩乱麻，自然了，也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他们只管白费口舌，我是丝毫不明白的。”

这里的他们，自然指的的是那些属官中的老人们了，也暗指朝堂上以郑奉敬等人为首的文官。赵明闻对于他们，是向来看不上眼的，这里头自然也有延昌帝的缘故——做皇帝的，疑心本就重，若是文臣武将相互勾结起来，那才叫他心烦。

底下的人自然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索性顺从了他的意思，没几年下来，竟硬生生闹出了对立的局面。

但在大事上，众人是并不含糊的。

可这些年长者知道分寸，小辈们却多闹出火气了，聪明些的自然也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蹊跷，可那愚钝些的，自然也照着长辈的模样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的针锋相对起来，何况青年多傲气，对于同辈的人，是很难服气的，几番缠斗下来，几乎成了对头。

众人看在眼里，却也无可奈何。

赵明闻自然清楚其中内情，可侍奉在赵安时身边那么些年，也听着他骂了那么些年，如何能短暂间就转换过来。虽然强压着，她到底还是在言语中依稀表现出来。

陈香云却在此时出神了，她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做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又等了等，她才开口问道：“平安，像她这样大的年纪，也该找几个玩伴了吧。”

这话题跳转的很快，赵明闻不由一怔：“这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总归瞧你的意思罢了。她那等调皮捣蛋的劲头我是知道的，别叫旁人因此受了欺压。”

陈香云却护短道：“不过是孩子的天性罢了，你何必说的那么严重，要我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却不好呢，这样便更加霸道起来。人一多，东西少了，自然也就要学会如何同旁人共享。就是冲着这个，我也得做这个主。”

张崇福也笑拍赵明闻的手：“你就是太小题大做了。从前年你还小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就是蛮蛮——”

张崇福的声音微妙的顿了顿，随后又急忙描补道：“就是一味蛮干，为着一件事情，能苦思冥想数日，茶饭不思，连唤你，都从两个耳朵那里漏了出去。”

“这本是小孩子的天性，不必过多拘束，指教她知道对错，也便罢了。”

赵明闻却忍不住撒娇道：“阿姨，您又说这个，平白无故，倒叫旁人看了我笑话，我是不依的。”

陈香云笑着打她：“你瞧瞧，你瞧瞧，张娘子，可别理她呢。回头平安要是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赵意之如何在她面前摆做阿姨的谱！连平安都怕撒娇，要害臊，你倒不怕她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