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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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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无论身处何处, 人们关系脉络的组成,似乎总是有着相同的地方。起初时仅为一家一姓,于此不断扩展而形成部族, 随后连构成乡里, 再由数万万众共同形成一个国家, 百姓们的生息, 也从那些平日里漠不关心甚至无法企及的地方传来, 上下交织, 似乎生脉相接便也同为一体了。然而这万物万事中,也有亲疏远近之分, 这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哪怕是并不熟悉的人,只用眼睛一扫,便能凭借着往日的见闻说出一二分晓来。

国都、天子, 这是凛然正统, 自然要拱卫于正位, 簇拥于身侧的便是妻妾儿女,在更外侧,那便是有血缘的亲眷, 于是非信重者不能近身。这固然是出于安危的考虑,又怎能不是亲疏的体现呢。其余如宗室、朝臣、黎民等,便如涟漪般层层泛, 围绕着天子的那一个小点, 逐渐扩大,由中央到地方, 直到这掷下石子带来的影响, 全然消失为止。

于此, 便形成了所有人都能窥见的一种权利结构,天子统治江山如此,族老们统治族人们也如此,乃至于一家之中,大都是自这个规律而存在的。于是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被赋予了格外的意义,哪怕是位次的安排也能分出宠爱厌弃来,便是围绕着那一个中心的位置,一层又一层消散罢了。

就是在这异国他乡的塞北,人们也默契地遵循着这个规律。

公主大帐被簇拥着,身侧则是侍女、宫人们的小帐,更外侧便是如崔凭山等王府属官亲眷的营帐,于此,逐步过渡成一般百姓的家。慈幼院却是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它的位置十分尴尬,既不能退,更不好进,便只能卡在两者之中,与各方相交了。

这自然也有好处,当贵人们听见那幼童的哭泣声,他们或许会因心生怜悯而给慈幼院带来能够勉强多支持一月的钱米,叫常佑安与钱婆婆那一月身上的担子更轻些。这并非是赵明闻与陈香云的有意克扣导致的,在孩童极易夭折的情况下,难免便不时冒出些紧着用钱的时候,实在是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

阿罗慢吞吞地往慈幼院去,她心里是有些欣喜和不安的。

在时下的风气里,若是一个女孩,去学武艺,甚至公然闹到了军营里头去,同一群兵丁打成一片,这是很不守规矩的体现,哪怕是再不受规矩的人家,都耻于提及此事。到公主身边做护卫,这的确又是一桩不同的事情了,也算的上荣耀。只是人们表面上忌讳莫深表示着称赞和喜悦,私下里却隐晦地传递着言语眼神,有意无意地将那不赞同的声音送到众人的耳中。

这样的反对是一种沉默的反对。

他们自然无法越过上位者的权势,便只能通过这样的暗流涌动,来借机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嫉妒。自然,他们也不愿惹祸上身,于是显露在外面的,永远只是平庸老实,那些让人无法注目的平庸。而当掌权者下望时,便只能看见那些出挑的人,有的或许会选择拔出这些可能的祸端,他们便会暗自叫好,有的加以重用,那么他们便会在心中忍不住愤恨不平,以为是上天无道,自家运道不好,自己怀才不遇,以至于不能相代替,还是碌碌无为一生。

在这样的牢骚话包围下,便是再心志坚定的人,也难免受到影响,因此改换了意愿。

阿罗却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是担忧常佑安,因此惴惴不安。

忽然,她听到了一声闷响,长久习武的阿罗自然分辨出,那是身体碰撞到硬物上的响声,何况里头还有强忍痛呼的一句断了尾的□□。

她不由有些惊诧,虽然本不愿去掺和这些事情,却耐不住心下的忧虑,还是循声去寻。

她却正望见一双眼睛。

那毡帐里光线实在昏暗,似乎是有意张挂遮蔽物在所有能照射进光亮的地方,于是只有那角落里,才能些微透出一条白线,使得眼前的所有事物都不再像灰蒙蒙的一样。屋内的空间很大,东西并不多,却并不像其余人家那般垂挂着帘子,而是一览无余的空旷。

在偏僻的角隅,却供奉着一尊菩萨像,纯白如玉,慈悲地望向人间。菩萨像前立着一尊香炉,其中立着的三炷香已经燃过大半,一截灰白的香灰折断落下,半担在边上,黑暗里只能看见,似明似灭的火星,在闪烁着红芒。

那双眼睛的主人正安静地跪在一边,她驯顺地垂首,将整个人都藏进更深的阴影里。

似乎是察觉到阿罗的视线,她才将眼睛转了转,隔着那段说不得长的距离,和阿罗对望。知道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才如同早已老旧废弃多年的器械那样,僵硬而艰难地摇了摇头,无声地制止着阿罗。

阿罗感到有些陌生的恐惧,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身侧会出现这样陌生的景况。

习武之人,总是耳聪目明的。

于是哪怕是那昏暗的背景也无法挡住阿罗望去的目光,她清晰地看到女人身上累累的伤痕,那绝不是她该有的样子,就算是久惯的阿罗,也从未出现过那样惨烈的痕迹。女人瑟缩了一下,她躲开了。

阿罗更加凝神去听,在外界吵闹和内部嫉妒安静的分界线里,她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啜泣,像受惊的小兽那般,呜呜咽咽地呼唤着母亲。

“阿娘……阿娘……”那声音细微地唤着,似乎是难忍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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