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2）

高父听到“答允”二字，便明白其中已经有七八分把稳了，他便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若是不成，这也是徐兄爱女的一片心，某自然没有什么怨言的，还请放心。”

徐长者无言，送走了高父高母并冯镜朗，他独自在书房中静坐良久，直到夜色昏沉，这时才起身出去，到徐令仪房中去了。

徐令仪却只是呆呆坐在凳上，面容枯槁如行尸走肉，徐长者立在房门外，朝她望了又望，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都没有出声。他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复又去寻徐婆婆的踪影。

徐婆婆却正忙乱着，她将平易能寻到的锐器都藏了起来，靠在灶台旁，不住地叹息着，见到徐长者过来，也只掀一掀眼皮，问道：“都送走了？”便不肯再出声了。

徐长者打量着她的神色，一面揣摩着词句，一面慢慢劝道：“阿多的话，我也觉着在——”

徐婆婆一听，立时跳了起来，也不等徐长者将话说完，便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觉着？你觉着什么？高卓那个丧良心的王八羔子，又给你灌什么迷魂汤，到叫你糊了心窍算计起自家人来了。他高旭是人，可不过是个死人，哪有叫生人替死人守着的，我长那么些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不过是侥幸多攒下了两笔银子，你倒尾巴翘上天，当自己是个正经人物了？我却劝你醒醒罢，何况阿多是你女儿！”

“我知道。你这人怎么这般心急，难道我不知道这事难吗？可是他说的也在理。”徐长者自知理亏，少不得先把罪名认下，旋即又将高父方才那一席话，拆开来分条理慢慢讲与徐婆婆听。

谁知还没讲到一半，徐婆婆已然大怒，恨道：“你分不清远近亲疏，便少拿旁人的话在我面前学舌！好赖话也分不清楚分不明白！我平素掏心挖肺给你讲的你是一点听不进去，过耳既忘，如今他就那么一撺掇，你倒真信了，啊？徐琼南，你聪明的很啊。”

徐长者无奈道：“你这又是从哪里说来的。彦哥要是出息了，阿多这个姐姐也能沾光呀，到时你便自在做个老封君，有什么不好的，咱们一家人快活过日子。何况高卓不也说了吗，情愿分一股家财出来，又答应认嗣子的，这也没什么分别。”

徐婆婆嘿然冷笑道：“他若真是说什么便做什么便不叫高卓了，把你哄骗的团团转，你还认他做个好人呢。”

“我趁早劝你罢，你便死了这条心，这辈子都别想了。”徐婆婆把这话说完，便直直地走出了灶间，理也不理徐长者一眼。

她手中端了碗饭，送到徐令仪面前，温言劝道：“好孩子，知道你心里伤心，可人是活的，不拘在哪，你都得把日子过下去，离了饭可不行，来，吃点吧，小心伤了身子，别叫阿娘伤心。知道吗？”

徐令仪却只是摇了摇头。徐婆婆还不在意，她知道人到悲伤至极的程度总会如此，便将饭碗放在一旁的桌上，自己避了出去，好叫女儿也能自己独处一会，抚平心绪。

然而晚间时，她再送饭来，却见桌上饭菜一口未动。

徐婆婆不由慌了神，还是强耐着去安抚徐令仪：“你这饿了一天了，合该吃点东西垫一垫，如此，这不是个办法啊。”

徐令仪不答。

如此又过了半日，徐婆婆见女儿仍旧如此情状，已经惊恐到了极点，她生怕徐令仪因此寻了短见，便忙着去找了徐长者来。

“你去劝劝女孩儿，哪有这样糟蹋自己身子的，就是要守着，也不能这般苦挨着啊。我是说不动她，你瞧瞧去。灶台里熬着粥，那个好克化，正合这时候吃，去给她盛一碗。”

徐长者端了那粥，站在女儿面前，却六神无主，嗫嚅着，最终只是道：“吃点吧。”

徐婆婆在一旁听着，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急急冲了上去，又是一番絮絮叨叨，好容易才叫徐令仪吃了三两口。她收拾好了这残羹剩菜出去，一面却又听徐令仪唤道：“阿娘！”

徐婆婆诧异地转过脸去，徐令仪见了，却只是慢慢地坐回去，摇头道：“没什么。”

她初时还没觉出什么，半夜梦醒，才发觉不妥。这不安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徐婆婆不好叫醒身边的丈夫，便自己披了衣衫，点了灯去看。这灯用的油不多，为了节省的缘故，只微微亮着一点，往前也只有方寸地方能够望见。

徐婆婆慢慢摸索着进了房里，眼前却是晕乎乎一片，只能磕磕绊绊地走着，忽然撞到了一个硬角上，疼痛无比。她俯下身去去看，却是一把倒下的小凳，再一仰头，一双脚便直直地坠在眼前。

是徐令仪。

徐婆婆立时瘫倒了，她的嘴角忽然颤抖了两下，这时才找回掌控身体的气力来，向门外急声唤道。

“徐琼南！徐琼南！”

自己一面挣扎着站起，在徐令仪的脚底用力，往上扶，希望能够减轻那根系在女儿脖颈上绳索承载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