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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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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那时河患方平, 天下却风波不断,前朝何氏力图复辟,饥民四窜, 饿殍满地, 我记着那时候, 可真不好过啊。”张海月却没有过多在意郑淑妃阴郁的神色, 她只是平静的, 似乎带着一点怀念和怅然般慢慢叹道。

“你家那时还未显达, 一家人挨挨挤挤地一块过活,郑老夫人也并未去世, 我是见过她的,音容笑貌虽然早早遗忘了,却还是记得,那时个慈祥的长者。那时你年纪也并不大, 我记着是七岁?还是八岁?齐奴呢, 她更小一点, 不过五岁的样子。”

“一家人都指望着郑将军的一点点禄米,偏偏还有底下的侄子甥女,家里的田地都被洪水都冲毁了, 颗粒无收,每日入口的,不过是碗能望见底的稀粥。可巧了, 郑夫人生子, 于是人人都欢欣鼓舞起来,偏偏漏了这最小的女儿。饿到了极点, 她便去山野里去寻那野果吃, 可惜误食了毒果, 昏迷在了那荒无人迹的地方。”

这样的窘迫处境,并非只有郑淑妃一家独有,事实上,除却最有声望的几姓外,家道中落后是很难再爬起的。虽然有朝中选查之制保证了他们进身的途径,但后续官职的变迁任用,同样需要钱帛的疏通。

朝中每岁进用的官吏不少,却大半却没法得到对应品阶的实职,只以虚衔相加,每岁供给少量钱米,却逐年累赘,渐成冗官之态。

郑家叔伯父都早亡,倾家之力供养少子,却只能叹息。郑将军虽然没有幼弟聪敏,却踏实肯干,于是很得闻大将军的重用,一路提拔起来。

但武职到底并不为时下推崇,咸安帝对边疆的布局越发小心斟酌,彼时赵安时正代行王事,出征在外。厚此薄彼,入不敷出,朝中于是议论纷纷,又有天灾人祸,因此格外消减了朝臣俸禄,其年,便是世家,也格外俭省起来。

郑齐奴的死说不得是个错,那时的境况下,也减轻了郑将军身上的负担,然而却始终是郑淑妃心中隐痛的地方。

张皇后慢慢地站起身来,她一步一步靠近了郑淑妃,轻声呢喃般继续说道:“那孩子很喜欢你,也很依赖你,依赖你这个姊姊。可你早对她不耐烦,于是哪怕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你也只觉的畅快,甚至庆幸——”

郑淑妃似乎不能再听下去,急声怒道:“够了,张海月,你说这个做什么?!”

郑宝容的胸口喘息不定,她惊疑地望着张皇后,眼露警惕,冷笑道:“这些事,早已成了陈年旧典了,她也不过一捧黄土。你说这个又能如何?看我的笑话也看的够了罢!我独身一个还不够你拿捏吗,那这些故人故事又说什么嘴。”

“张海月啊,张海月,枉你出身高贵,人人称道,却也只敢行这样的下作手段,所谓贤后也不过如此。”郑淑妃讥讽地说道。

张海月不为所动,她照旧平平淡淡地说了下去:“等长辈们找到她的时候,齐奴已经咽了气,小小的身体,冰凉地躺在你的怀里,闭着眼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生气。你是不是还想过她以前叫你姊姊的样子?如今可听不到了,也没法听到了。”

“你到底要说什么?”郑淑妃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目中喷火般盯着张皇后的眼睛。

张海月道:“她后来是怎么被安葬的?我记着后头你重去整修过,不过二十年时间,已经全数朽烂,连骨头都找不着了,只能依稀捧了些土放在新棺中。也是,无论布置的怎样豪奢,都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你说是吗?”张皇后含笑回视。

“郑宝容?”

“何必这样试图一步步激怒我?你要听什么,我讲给你听便是了。”气愤到了极点,郑淑妃却反倒沉静下来了,她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长辈们不允许将她很好地安葬,烧了往郊外一撒,便是她的归宿。是我,半夜背着她跌跌撞撞地闯了出去,是我,亲手用薄薄的几块木板替她钉成了棺木,是我,把她葬下,替她隆起土堆,为她祭奠。是我,在这四十年里日日夜夜梦魇不断,始终记着她想着她,却从来没有真正梦见过她!”

郑宝容道:“我说完了。”

“已经结束了。”她摇头,忍泪道。

“都结束了!”郑淑妃忽然猛地擦了下眼角将坠的眼泪,向张皇后愤怒地喝道。

“然后呢,你还要看我的什么样子,我都演给你看!”

然而无济于事。

沉默和拒绝是上位者的特权,歇斯底里和最后的退让容忍才是弱者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延昌帝在时如此,现在也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无非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于是心神牵动,都系于此一人身上。

若是换了高官显贵,这上位者又成为了弱者,便陡然翻出一副谄媚的面孔来,无微不至,使人如沐春风。

其实那沉默和拒绝不过是仰仗自身实力强大而做出的忽视,世间世事总是难以圆满,牺牲的便都是弱者的权益。弱者无法发生而被上位者彻底扼住发生的地方,手铐脚链以更不引人瞩目的方式再现,禁锢着这奴隶彻底困守在方寸之间。于是哪怕囚笼被打开,早已习惯的困兽只会埋头乱走,却永远不会撞破那道不存在的透明幕墙。

只是这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而被控制的人却没法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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