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2）

赵世闺从昏沉的意识中抽出一缕神志，满目的眩晕使她在睁开眼睛的同一时刻再次合上了眼，

如潮水一般绵绵不断的疼痛使她很快流出冷汗，湿漉漉地濡湿了头发。赵世闺的脸上满是疲惫而虚弱的神色，虽然并不明显，但已经让人能够察觉其中并未隐藏好的狼狈。

剧烈而持续疼痛让赵世闺的视线再一次变得模糊，不知是哪里来的意志，支撑着她勉力克制着痛呼。

她开始挣扎着用尽全力地呼吸，灼痛顺着体内的腔道蔓延，赵世闺不由自主地开始猛咳，酸液顺着食管上涌，被剧烈地呕出，在地面留下一片狼藉。

她抑制不住地开始流起泪来。

李氏正在这时候推门进来。

顾及着赵世闺的身体，也碍于旁人的目光，李氏并没有将赵世闺安置于城中，安置于自己的居所。但叫一个未婚的女孩家独个同兵士们混在一处，先不说外人胡乱的浑话，就是她自己，也放心不下。

李氏便在帐里，格外收拾出一个小的角落，又立起分隔，想要自己照看着。赵世闺唯恐她染了病，一再不肯，李氏无奈，除了每日饮食医药需要外，其余时候被拦住，一步也踏不进。

她这时手里正端着药，见了这么个情形，也顾及不得那么多，将手里的药碗往一旁摆了，忙去扶赵世闺。

“这是怎么了，快，快躺着，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帐外的暑热似乎一散而空了，从天际那里，一些比此处更深沉的黑暗涌过来了，波涛汹涌，巨浪滔天一般吞吃了一切。乌云低垂着压迫着穹宇，雷电则在其中穿行，像银蛇般蜿蜒盘踞了整片天空，一道接一道地劈下，点亮了所有人的视野。

久违的雨，终于落下了，雨声潇潇不断，赵世闺安静地听着。

“把纸笔给我罢。”赵世闺最终道。

也就在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痛感从心口绽开，好像过去所受的伤痛都被附加在一刻并施加到自己的身上，那是生不如死噩梦般的体验。

赵世闺试图控制住不自觉颤抖的肌肉，然而冷汗很快浸湿了她的额发，她毫无反抗之力地接受着酷烈的凌迟，手指和肢体都酸胀无力，沉甸甸的没法挪动，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和虚弱。

一种细密的灼烧感从赵世闺的肺部开始蔓延，顺着气管向上，最终填满了鼻腔和咽喉。

然而不仅仅如此，另一种更为有效的苦痛也席卷了她的全身，那是情绪累积出的深海，疲乏，倦怠，沉默，内疚……一层又一层的堆叠，几乎要将她掩埋。但她冷静地把持着精神的清醒，就在完全沉沦的前一刻，猛然地挣扎而出，回到了真实的现实。

赵世闺手腕颤抖，她慢慢写下了此时的感受，记录身体的每一瞬变化。

“要是我熬不过去，也能有益其他人。”

她被完全剥夺了对时间的感知能力，也许只是几时，也许过了万年，剧痛带来的错觉干扰了赵世闺的认知，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病症已经退去。

李氏喜极而泣，慢慢抚摸着她的额发：“这便好，这便好。”

赵世闺则问道：“那药方？”

“我已叫人将东西都备好，先叫病重的人减剂用着，倘若可行，再分发给百姓。这次，你做的也太轻率了。”赵明闻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站在帐门处，神情复杂。

“公主。”赵世闺唤她。

赵明闻无奈地凝视着赵世闺，一会方才缓和了神色，叹道：“好生歇息罢。”

“劳累许久，也该休息一会了。”

她向李氏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去，也将屋内絮絮叨叨的话语抛在脑后。接下来无疑是又一场硬仗，城中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赵明闻去做，她不能止步于此。

此时的雨已经停了下来，风也变得和缓，此刻，一切都是平静的，美好地像一触即破的泡泡。

不知道是否错觉，又或许是她过分多疑产生的错觉，赵明闻总觉得这份宁静里孕育着更混乱的风暴。而她此时已经没有时间思虑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