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2）

“旧日的陈梁，今岁的新米，就连树皮都扒了干净，麻雀、乌鸦了无踪迹，官府也没有存粮，而自己遮风避雨的片瓦之地，说不准都被人强调了去守城，亲朋故旧却也不在了。虽说故土难离，可如今景况，谁又愿再呆在此处呢？”

“一群饥肠辘辘的灾民，没有果腹的盘缠，说不准便遁入山林，落草为寇，自家快活。便是到了别处，一旦使得旁人也沾染上疫气，一城、百城、千万城，天下大疫将起，天下人又有何罪呢？”赵明闻不置可否地说道。

冯胜璋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再张口，只是兀自垂头沉思，赵明闻瞧出了她繁复的心绪，却也不去挑明，只是说道：“叫上你的人去周围巡查，城内的水多半被污染了，尸体日日浸在里头，人畜喝了都会出事。那井水现在没法填上，你先带人多去看着，若有病死的，也一并烧了。”

冯胜璋应了，张藻顺势道：“医舍那头我已预备好了，只是人手并不够，顾此失彼，极是勉强。”

赵明闻沉吟道：“这事我会想办法，你做的很好。”

几人本以为赵明闻会再说些什么，却不想她又静思一会，顿了顿，复笑道：“等到此事平定，我会上书为你们求下嘉赏，这几日，便有赖于诸位了。”

齐声吆喝和忙碌中，那些堆积起来的尸首都被清除，相山城在一瞬间似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但所有人都明白，一切都不同了。

许绮男的小院里增设了不少人，赵明闻慢慢走了进去，为首的侍卫向她点头致意。成云先发觉了她的动静，忙洗净了手迎出来，只是还有水意，便擡着手不知放在哪里。

他见赵明闻瞧了瞧内室的方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道：“方才喝了药睡下，仍不太好。”

赵明闻便不好去打搅，她先随着成云先进了书房，成云先并不习惯旁人的侍奉，自己沏了茶奉到赵明闻面前，又自己捧了一杯。

“这是此次有关事宜的奏文，还有请调医士的一篇，便请公主先拿去。若能尽快遣人送到，便是百姓之幸，我等之荣了。”成云先道。

赵明闻将目光放在奏文上，前扫了一遍，复又去细瞧，一会，才放到桌上，含笑道：“有劳成公。”

成云先却摇了摇头：“我这残躯做不了什么，写这字也劳累不了什么。”

他忽然望向赵明闻，犹豫着问道：“还是没有消息吗？”

赵明闻明白成云先的意思：“成公不必担忧，成小娘子不是独身上路，且还有镇北侯派的人跟着，路上虽然艰难些，这一二日便能到了。若有消息，我定会相告。”

“这样……”成云先点了点头，他有些失神。

许绮男却醒来了，她额头上都是梦魇后惊出的细碎冷汗，先换了身衣裳，重又擦净了脸，略施脂粉，方才命道：“去请公主进来罢。”

赵明闻推门而入，却见许绮男面色苍白，两颊瘦削地凹陷下去，几可见骨，赶忙上前，俯身握住了许绮男的手。

“夫人今日觉着如何？可曾好些了？”赵明闻问道。

“已经好多了。”许绮男喘息着答道，她有些窒息的难受，每说一句便要停下缓一会，因此断断续续地，很难听清。

“外头如何了？”许绮男不待多客套，已经急追问道，“那些宿老……又在……哪里惹事了？你得、你得瞧着他们，这些……豪强不知、在这里经营了多久，城中……你闭着眼，拉一个人……都有关系。你得小心，孩子……多小心。”

赵明闻先扶着她换了个倚靠的姿势，方才答道：“我知道，夫人放心，他们不起什么浪来。何况我手中还有兵，就是要撕破脸，谅他们也不敢的。”

许绮男望一望她，这才点了点头。

“这两日依稀有人找上门来，志远是个耳根软的人，我怕他又被哄了去，做些什么妨碍的事。”许绮男慢慢说道。

她忽然猛咳了一阵，一会，方又继续道：“别让他经手，别误了要事。”

“夫人放心养病，有什么事情，我自会处置。”

许绮男擡手拍了拍赵明闻的背：“好孩子。”

她笑道：“快去吧，外头事忙，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