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2）

“大梁朝局危如累卵，这是乱世的前兆，何况几位皇子哪一个能托付大位，不过是些眼高手低的蠢货，生在了这样的位子上罢了。夫婿又怎么可靠呢？便是强如先祖，不也差点死在了乱军之中吗？爱子者，计之深，阿翁，如果你当真顾念我，便不应当阻拦我，天下女子如此多，得了善终又有谁呢？哪里有实打实握在手上的东西可靠。”

赵安时勃然变色道：“赵明闻，你又怎么敢去妄议尊长？！这便是你学会的东西？”

他气到极点，不由挥掌就要扇到赵明闻脸上，卫衡先时见两人争吵便不敢插话，只躲在一边垂目做不知模样，此时忽见此情景，急忙起身去拉，好在赵安时留了力气，并没有真切碰到赵明闻。

赵明闻的神情依旧沉静：“阿翁，倘若没有人授意，我又怎么敢如此行事呢？”

她擡眼含笑望向了赵安时：“我此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京圣人亲口对我讲的，没有一句增删。”

“你还不懂吗，阿翁？大梁已是末路穷途，再不能挽回了。”

“三娘！”卫衡看不过去了，先踌躇着望了赵安时一眼，方才出言劝道。

赵安时却已老泪纵横：“我又怎会不明白。可明闻，我连自己身归何处都不知，又怎能护住你呢？焯夏是枭雄，他不会为难你的，也许还能保住你的命。这就足够了，保住了命，便有后日了。”

赵明闻却不以为然：“焯夏敬重我，看到的是我身后的大梁，一旦没有了依仗，谁又会将我放在眼中？阿翁又可曾见过亡国之人，不为奴婢猪狗，反倒为座上宾的？何其可笑。焯夏一死，谁来接任，克倬早亡命城外，余下的孩子不成器，又有利益催逼，不愁他不倒戈。便是京中出了什么事情，咱们自己人也好打算筹谋。”

卫衡从中劝道：“三娘所做是好事，这边市的事情大可放心去做了，也不必惧怕魏人撕毁盟约白白费力，而且有这么个孩子摆着，那便是大梁皇帝的外甥，百姓也能放心了。”

赵安时便不再多言，正说着，忽然门外有人低语，昌仪一会进来道：“侯爷，卫公，有人自称相山县丞的女儿，持信物求见，言有要事相商。”

赵安时和卫衡对视一眼，卫衡先道：“我先过去瞧着。”便起身出去了，不忘理一理衣袖上的皱褶。

赵安时则对赵明闻道：“你先去避一避，若是有什么，你从后头走，别叫人瞧见了。”

赵明闻点头应了，又道：“明彰……”

她顿了顿，转而道：“就是我带过来的那个护卫，是我认的义弟，父母早亡了，便改了姓，唤作赵明彰。我这次不带他回去，便留在居留，只托阿翁点拨他一番。”

“你放心罢，他那里，我会照看着。”

赵安时应了，赵明闻便自往院中去。

成见今来到赵安时身前，并没有着急开口，先俯身恭敬行礼，赵安时便叫她起来，又招到身边说话。

“孩子，”他先道，“你得告诉我，相山城出了什么事情，我才能做打算。”

成见今先起身谢过赵安时，复又猝然下拜叩首。她先泣禀相山城局势艰难，吐蕃、党项来势汹汹，又忆起城中百姓负土趋城，众人坚守的事，直言战事艰险，难以阻挡，旋即又谈起相山位置之险要，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势必危及京中，侵吞之势更是难以阻挡。

成见今顿首泣道：“我也知此事不易难行，可仍想求您援救，以保百姓平安，那么我便是死，也再没有憾事了！”

她又从怀中取出成云先所写的信来，双手奉上，说道：“这是我父亲亲笔所书，请诸公一观！”

她说得凛然而诚恳，赵安时却只微微点一点头：“这是真话？”

成见今猛然擡头，再拜禀道：“我所言诸语，无一虚话，此事事关国体，儿怎敢轻作儿戏，以此欺骗尊长？请您明鉴允准。”说罢，她长拜不起。

赵安时看她良久，神色最终缓和了，他唤地上的成见今起来：“好孩子，起来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这事实在太大，需容我思量片刻才好。”

成见今流泪叩首道：“多谢侯爷。”

卫衡便唤人道：“叫几个人来，成小娘子车马劳顿，也该休息了。你们备上干净衣裳和膳食，预备着一会要用。”

成见今见他考虑得如此周详，少不得又需感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