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2）

天已经些微地亮了起来，军队行进的步伐仍旧没有停止，最终在与城上众人能够相望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们不慌不忙地分成一队人开始撑起了穹顶，另一些人则大摇大摆地巡视起四周，好像这里已经是他们的地盘那样。

许绮男又望了那些人一眼，她转身走下城墙，县尉和主簿们围拢着她，许绮男言辞严肃地安排着事情。许绮男已经一夜未眠了，她和丈夫的感情不错，一直贴身照顾着病重的他，她的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睛里渗着血丝，却没有半分疲惫的神态。

相山城虽然险要，但地处偏僻，没有人会愿意来此就任，更多的人在接到命令后的中途便已经设法脱身，缺少门路的人即便到了任上，不多时便又会以各种方式离去，死亡或者放弃。因此县尉或主簿的位子，也逐渐变成了世袭，由城内几个有民望的家族分别推选担任。

他们平素嚣张惯了，即使是成云先也并不放在眼中，但这些人显然低估了成云先的决心，成云先几乎就在第一眼时便下定了诛杀他们的决心。

然而这些人终归在相山城盘踞了多年，在最后时成云先被刺杀，虽然没有危及性命，但伤口带来的高热和虚弱经久不退，他很快便无力主持政务了。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许绮男却在此时站了出来，接手了成云先的工作，甚至比他做的更不动声色，更加妥帖，一击毙命，使他们完全丧失了反抗的能力。现下跟着的这些人，已经是洗牌后的新生了，他们为许绮男的魄力摄住，心悦诚服地听从着她的指令。

“叫人清点好城中还存着的粮食，府中藏着的兵械。”许绮男道。

她的神色凝重：“他们要围城了。”

其中一人问道：“夫人怎么知道？”

许绮男不耐烦地解释道：“我从没见过拿自己短处去碰别人长处的。相山易守难攻，那些蛮族又怎肯白白抛费力气，这头时不时来劫掠一番，那头封死了道路，便是神仙，要围个三四月，手头也变不出东西来。”

另一人小心道：“何不诈降？咱们再徐徐图之。”

许绮男立时停下了脚步，不由冷下脸呵斥道：“你怎么不瞧瞧前头是谁的人。好些不过投降，大不了我投池殉国，百姓受益，那也算不错。可他们呢？非我族者，必有异心，从前屠城的例子不是没有，你投他们去啊，没人拦着你。”

说话间几人已行至府衙前，许绮男忽然发觉几个侍从的神色有异，尚不等询问，成见今便已疾步出来了。她显然是把先前的话听到了耳中，先不动声色地望了那人一眼，方唤许绮男道：“阿娘。”

许绮男没有多停，一面带着几人往里头走去，一面问成见今道：“你阿耶呢？怎么过来了。”

成见今低声道：“阿耶已经睡下了，他叫我过来瞧一瞧。”

许绮男点一点头，然而方一踏进内室，成见今便已跪到她的身前，伏地叩首不语。

身后的几个人都被唬了一跳，七手八脚地就要去扶，一面惊呼。

“这是做什么呀？！快起来，快起来。”

“女公子，咱们有话好好说，这地上啊，凉。来，快起来。”

许绮男轻轻地摆了摆手，众人只得先住了嘴，她方问成见今道：“你要做什么，公然威胁我不成？！”

成见今却忽然直起身子，仰头直视着许绮男的眼睛：“行素请命，愿往居留求援。”

许绮男没有说话，忽然一个巴掌挥到了成见今的脸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滚回去，这样的想法，你再也不要有。”

成见今慢慢起身，仍道：“行素请命，愿往居留求援。”

几个人看不过眼了，围上来劝阻她道：“女公子，这事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独身出去呢？还是在城中稳妥些。”

成见今道：“现下的形势您比我更明白，不能再拖了。敌军兵临城下，咱们内里还踌躇不前，援军一定要请，可谁能保证那人不会走脱？！阿娘，我一心全为百姓，身死不悔，请答允我。阿娘！”

见许绮男不再说话，成见今抹泪起身，大步出去了。她知道许绮男绝不可能轻易答允，无声的默认已经是最大程度的退让，许绮男到底还是成家的主母，她没法使成氏清誉发生被玷污的可能。

门前已经牵来一匹马，成见今翻身上马，急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