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2)
这日她方进去,却听一阵乐声传来,断断续续的,显见弹奏者并不熟练,再看时却是于纯钧,于贺正饶有兴味地教着她按弦撩拨。
此事却也有一番缘故。原来于通远通晓乐理,更是有名的琵琶大手,于贺同父母失散前便常得父亲指点,弹得一手好琵琶。等到了颜佳部十余载为奴,她再也没有机会触碰此物,少年时用的物件也被焚毁,同样没了念想。
近乡情更怯,如今能见父母了,于贺的心中却愈发惴惴不安起来,她总是扫视着自己,想要挖干净自己身上每一个错处。于纯钧见了心里也存了担忧,私下里便找过赵明闻。随行的箱笼里却也有一把琵琶,赵明闻便启了出来,送到于贺手中,于贺自然大喜过望,平日虽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在此时对她而言却格外珍贵。
见了赵明闻进来,于贺赶忙起身相迎,于纯钧抱着琵琶却不知道往哪里放,也不敢随意乱摆,只得牢牢抱在怀里,略慢了一步,也站了起来。赵明闻赶忙叫她们坐下,一面嗔道:“阿姊,你又这样!这么郑重其事的,到教我不敢留着了,我瞧着,这竟是要赶我走呢。”
她少作出这般小女儿娇态来,往日里不管是颦是笑,赵明闻都是沉静自若,这般难免叫人心中生了隔阂,如今这样一表现,于纯钧到亲近了她许多。
于贺便叫赵明闻坐下了,赵明闻注意到了于纯钧手里的琵琶,便先问道:“阿姊在教福儿吗?何不让我也听一听。”
于贺先看了一眼纯钧,方才笑着推却道:“她才刚学,连调都出不来呢,我也只不过教她些东西打发时间罢了。公主在京中时想来也听过不少大家之曲,我这样班门弄斧,到真是贻笑大方了。”
赵明闻先饮了一口茶,接着便说道:“阿姊却又哪里知道我呢,从前我是同兄长野惯了的,整日里只知道疯玩,祖母嫌我吵人,不愿带我,我偏又爱躲懒,这可好了,该听的是一点也没听到。”
这话说得三人都笑了起来,于贺沉吟片刻,又望望两人,便只好接了过来。
于贺的手相较于这把琵琶来说是不大相称的,它显得格外苍老和伤痕累累,茧子厚厚地盘附在手上,十指也有不少疮面,有的颜色已经深沉到了紫黑色,皲裂也伴随在一旁。这是劳作带给于贺的烙印,去除不掉的烙印,她有些瑟缩着,不愿伸出手来。
琵琶声响了,于贺回想着旧时的乐声,艰涩地弹奏着,试图找回那些已经被逐渐遗忘的记忆。
她弹的的确很好,即使十数年不曾动过,即使不怎么连贯,却依旧没法挡住其中的灵动。
然而到底已经过了十余年了,哪怕奏起的是自己曾经最爱的曲子,每一个音里却都透出悲痛,这是于贺心音的写照,她无法阻挡这样的倾泻。
于贺停下了,她先闭起了眼睛,眼泪于是消失了,旋即她转向了赵明闻,几乎算得上尖刻地诘问道:“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公主?”她仍然坚持用着这个称呼。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帮我?”她没有半分掩饰就问了出来。
“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能够让你心甘情愿地帮我到如此地步。”
她这样说道,一面紧紧盯着赵明闻:“告诉我,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