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情感问题（2/2）
“姜店家言之有理。”无论真话假话，他听着都十分开怀。
他从不认为自家行商低人一等，无奈朝廷重农抑商，严极苛税打压商户。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要费力攀附文人权贵，以求生存发展。
赵三金签好字，把其中一份回执双手递给姜将，“还请姜店家继续多备些货，南地市场，缺口很大啊。”
他陈恳提醒，希望与姜将的合作能更长久稳固。
姜将：“多谢赵大公子，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赵三金细细咀嚼这个从未听过的词，互惠互利，是挺愉快的。
“合作愉快，姜店家。”
货物交接清楚，姜将便立即往回赶。
今日上午与卢升之约了上门选稿，不好全程只让孙账房陪着。
一般来说，除了首次交接，此后双方‘领导’无需在现场，只要按照初次打过样的流程走就好。
因着赵府对于历时书肆的合作十分重视，听闻赵三金为这次交货特意跑一趟，姜将为表礼貌也只好亲自跑了这一趟，让孙账房陪着卢升之选稿。
‘不知道诗稿选得怎么样了，孙账房那沉默寡言的性子，不会冷了场面吧？’
姜将快步往回赶，心中忍不住担忧。
不知为何，卢升之辞官后名声更显，但却火速处理好城内的事宜，搬到城外的终南山脚下过上了半隐居的生活。
虽说与卢升之是付了钱的合作关系，但姜将心里清楚，对方并不差这几个钱，只是看在王子安的面子上才跑这一趟。
卢升之虽身子病弱，但总有一种看破红尘的淡然，姜将对他一向不敢懈怠。
与姜将预想的尴尬气氛不同，此时陪在卢升之身旁的孙账房很是活跃。
“卢大家，您看这首诗意境可还行？”
“卢大家瞧瞧这字用得......”
“卢大家......”
没有哪个未至不惑之年的读书人，会不知道这位少年成名的卢大家，孙账房也是他的‘老粉丝’。
往常姜将在的时候，自然不用他们底下的伙计出来招待这等人物，他也就没有机会与之交谈，更别说像这样面对面‘论文’的深入交流了。
卢升之：“不错。”
“这诗稿选得很好。”
卢升之对这位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孙账房，感到很惊喜。
他知道此人曾被设计错失考取功名的机会，也知道他算数了得，但没想到荒废多年蹉跎至中年，孙账房文采仍旧上佳，选稿水平不低，且眼光独特。
姜将那仿佛受过训练的诗文品鉴能力，本就让他十分惊讶，没想到这位孙账房也是了得，怪不得第一次俩人初选过的诗稿，无一不精。
若是孙账房当初......可惜了。
“卢公子请用茶。”
星月给投入的两人续了杯茶，眼看着并不需要自己后，她便默默离开客厅，出了小院。
“鸿郎......”
这回交接送货，姜将等人只用了上回三分之一的时间。
速度之快出乎星月的意料，故此时她没有特意避开，与情郎就站在院门外不远处。
“你若迟迟不肯嫁，那便不要再来找我！”
“不要！”星月抱着情郎的手臂泪流满面，“只有鸿郎你肯要我了。”
星月一道接一道的泪水冲花了脸上的遮瑕，颊上的黑胎记隐约可见，那情郎见此眼中染上厌恶。
“松开！”他狠一甩手，星月跌倒在地。
远处的姜将面色一沉：“姜二。”
姜二闻言立刻上前，一息之间便来到俩人面前。
“哎哟！”那情郎只觉眼前一花，方才甩开星月的手腕一阵剧痛，下一秒便被一阵大力推倒在地。
“谁...啊！”未等他看清眼前人，一顿拳脚便落了下来。
“姜二？”星月泪眼朦胧，呆呆看着对鸿郎拳脚相加的姜二。
姜二在此......
那店家！
星月慌张扭头，就看到了迈步朝自己走来的姜将。
“店家......”她心中浮上一阵莫名的心虚。
“啊！姜、姜、姜二大哥。”那人这才看清动手的是姜二，“星月你快来！”
情郎被打，星月很是心疼，连忙上前阻止，“姜二大哥，别打了。”
姜二力道轻了不少，但仍未停手。
“店家。”星月转向姜将，就要跪下，“求店家饶了鸿郎吧。”
此时的她脑中满是浆糊，下意识求饶。
在星月的认知里，既卖身给了主家，就全凭主家差遣没有自由。
她与情郎方才的对话，与要叛逃私奔无异。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想法，但她觉得姜将定是误会了，所以才会让姜二动手，没有想过是为她方才被推出气。
姜将本想上前把跌倒在地的星月浮起来，却被她这一跪吓到连忙躲开两步。
“姜二。”她出声唤回姜二。
“起来。”叫回姜二后，姜将皱眉看着为了情郎跪地垂头哭泣的星月，心中半是恼怒半是烦躁。
姜将这严肃的语气前所未见，惊得星月骤然回神，连忙起身。
“店家，我不是有意的。”她低着头，语气羞愧。
书肆的伙计们都知道姜将不喜欢动不动就跪这一套，星月心中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才反应过来。
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全都看向姜将。
视线中心的姜将很是头疼，她沉默着许久未言，心中却是在哀嚎。
我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场面！！！
那情郎看场面沉寂下来，无人在意他，便悄声离开。
众人自是注意到了，只是懒得理会。
星月余光瞧见他头也不回撇下自己的身影，低垂的眼睫飞速颤动，极力憋回眼中的泪水。
‘嘎吱——’
“卢公子您慢走......”
开门声打破宁静，结束工作的孙账房正热情送卢升之出门。
卢升之停下脚步，对现场凝滞的气氛佯装不知，“姜店家。”
他朝姜将点头打招呼。
“卢公子。”姜将换上笑脸，“真是对不住，回来晚了，我送送您。”
她朝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先回院子。
卢升之：“姜店家客气了，留步，您先忙。”
姜将：“有劳卢公子上门审稿。”
卢升之：“受人之托，应该的。此次诗稿不错，第二期诗集定会......”
送走了卢升之，姜将回到小院，就看见星月站在门边等着她，神色复杂。
“店家，我......”星月上前一步，又胆怯地停下脚步。
姜将无声叹了口气，“进来说吧。”
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情况。
姜将的观念中并没有主仆之分，与众人的相处她一直保持着老板与员工的关系。
不过时代不同，观念到底是不一致。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班主任，带着历时书肆伙计们这帮‘学生’。
这不，除了卖货教学，还得负责情感问题。
“坐吧。”姜将率先走到厅中坐下。
“店家......”星月有些手足无措。
她心中有些愧疚，店家往日待她不薄，不仅手把手教她管理印刷坊，还让她一个小娘子管事。
她竟还想着别的分散精力。
姜将：“说说吧，你和木行那人怎么回事，这才几日就谈婚论嫁了，他为人如何了解清楚了吗？”
星月：“店家对不起，我不该签了身契还在别处浪费气力！我今后一定......”
同时说完，俩人皆是一顿。
姜将：她在说什么？
星月：店家没怪我？竟还在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快坐，你近日怎的还同我生疏了。”姜将忍住扶额的冲动。
“没有。”星月默默坐下。
签约几个月，她本已慢慢习惯了与姜将的相处方式，只管学好本事，干好活计，其余的店家不会多问。
但自从与那鸿郎对上眼之后，她总被他教着当伙计应当谨小慎微，少做少错。
‘你个贫苦出身的小女娘不懂，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姜店家岂会真心教你？别店里活计太上心，多学些家务事才是。’
‘你个外邦小女娘懂什么，我们大唐的女子讲究的是三从四德。’
‘你本就貌丑，再费时学些乱七八糟的，不想着回归家庭，哪个男子敢娶你？’
诸如此类的言论，天天在星月耳边响起，渐渐吹熄她心中刚燃起的火苗，让本就自卑的她变得更无主见。
面对姜将的问题，星月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非唐人，又无父母，嫁给长安人本就是妄想，也只有鸿郎不嫌她，肯娶回去做大娘子。
店家一瞧就家中富贵，又未尚婚嫁，星月有些难以启齿。
星月沉默的同时，姜将也在思考。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干涉这件事情。
星月看上这般德行的男子，定是要阻止，可是要怎么阻止呢？
她只是个老板，以什么身份阻止？
婚嫁对现在的女子来说是终身大事，是需要通过一生来努力经营的事业。
但对姜将来说并非必要，她始终认为爱情只是生活的调剂品。
若她轻易向这个朝代的女子传达了未来的思想，
是帮了她，还是害了她？